話說接下來的時日裡,谘陌對我一直都是不鹹不淡不溫不火,偶爾看著我的臉對我笑笑,笑得我骨子裡發寒,六月飛雪,小心眼,彆扭。
再看看一邊長得漂漂亮亮偏偏熱愛用手指勾白毛的七葉,隻覺他們的分裂與奇妙的組合實在是必然得極了。
這些時日我打聽所得,他們那位主上堪堪是個十分了不得的人物,他是川漠裡獨一無二的尊貴與強大,代表妖界的至高無上。
街巷小傳,妖城的上主乃絕世之姿容,若得一見能念半生,若得一笑甘以命相換。
我掂量了會天將的戰鬥力,若是他們那位主上對我方天將笑幾個豈不是全軍覆滅易如反掌。
我給自己定下的第一個稍稍明確點的任務便是想法子把那妖孽的臉給毀了。
我瞅著七葉谘陌跟上頭似乎不是一邊的,也有想法拉攏敵方勢力。
畢竟我所見的七葉是老身活過五千年來所見極了得的人物之一,一身修為極精純且懂醫會藥。
我便是時不時的誇他幾句,說的全是肺腑之言,真假不便深究,主要目的是聯絡感情。
七葉卻是橫著眼,說我看不到本質,他會的谘陌都會,他不會的谘陌更會。
我唏噓,卻是實在不知道如何應付最近對我不冷不熱的谘陌。
一日初晨,我被悠悠的琴音給砸醒,有些懊惱,戀戀不舍的從被子裡爬了出來,早晨的天色透淨,我光著一雙腳依依呀呀往外跑,我以為撫琴的是谘陌,誰知坐在廊內一盞香爐撥弦撥的極愜意的人是七葉。
琴聲極緩,卻聽得我的胸腔裡突然滿片空白,這個曲子是當日我初進城,谘陌撫的那一曲,不過那一日,琴音恢弘跋扈卻不失緩調聽在耳朵裡隻覺有無法控製的喜色卻又有淡淡的悲戚。而現下,調子走得極慢極慢,隻有鏤空悲喜的空蕩感。
七葉的眼睛望著院子裡,谘陌斜靠在梅樹下的榻子上,溫溫懶懶,花瓣飄得也是倦倦。
七葉忽然開口:“這近百年來我一直在想為何不論我如何努力都比不上他,我無日夜的修行了近六千年,卻比不過他區區四百年所學。”
我驚詫:“你說的莫不是谘陌?谘陌難道隻有四百年歲?”
七葉似是習慣了旁人的如此反應,鄙視的表情隱藏得很好:“ 無人知道他的生辰,不過我估量他少說也是活了五千年以上,隻不過真正修行卻是我認識他的後四百年,當時我的修為也算得頂好,他用一百年就有了我這番境界,然後再過一百年他便開始教導我。”
我隻覺谘陌是九州八荒聞所未見的鬼才,一百年能頂著彆人五千年用。
我有些不平:“他既然教了你一身的本事,你又做什麼要殺他?”
七葉勾指略微頓了頓,笑得有些苦澀,他並未正麵回答我的問題:“他為了個女人一身修為皆失,自然沒有活著的必要。”
我的心裡瞬是蒙了層霧般有些迷茫,他到底是如何愛那個女子?喉頭有些酸澀的意味。
仿佛覺得四下帶梅香的風裡全是谘陌的氣息,我說:“七葉,你並不是真的要殺他,對麼?”
七葉眉間略微蹙了蹙:“我跟他鬥法七十九次,四月前在他幾乎修行儘失之時贏過一次,我沒有殺他。”
我問:“理由?”
七葉轉眼望了望天,他接著說:“這世上最無趣的事情便是殺了一個想死的人,這是我當初不殺他的原因。”
我忽然感覺心口似是被人婉了一下,看向那張淺淡的笑臉,我語氣堅定地說:“把你知道的他的事都告訴我。”
七葉沒有看我:“真是遺憾,他在你要求我告訴你之前已經要求了我不能說。”
我突然覺得谘陌的笑臉笑裡藏千刀。
七葉望著被風攪動飛揚輔天蓋地的梅花忽然說:“起風了。”
我注意到他迷白的發絲,絕美的臉,隻覺他這三個字說的莫名其妙。
便是又接了一句:“起風好久了。”
再看看披著袍子的谘陌,我不禁去屋內拿了床薄薄的被子,輕步走了過去。
他看梅花看得極專心,心思似是不在這裡,我走得極近也不見他有反應
便是提前踢了顆石頭過去把他的魂給砸回來。
石頭滾了幾個圈圈到他的榻下倒是停了,他依舊凝著一張臉,眼裡隻有梅花,卻是望不見我這朵會蹦會跳的梅花。
他這般無視我已經是這月來長久有的事情。我把薄被蓋在他腿上,盯著他的臉望了好大一會也不見他有說話的打算。便隻能木木的轉身回去。
其實我最敢興趣的是他真實的臉目,倒不知道會是多好的一番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