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暮言和季墨前後腳走進六十四樓的辦公室,季墨微轉臉瞄了身後的人影一眼,“咣”的一聲關上門。緊追不舍的李佳明收勢不及,差點將整張臉貼到實木門上壓成平麵,兩個辦公室外的秘書都低下頭忍笑。李佳明尷尬地摸摸鼻子,當著下麵的人又不好意思發作。憤憤不平地瞪著麵前緊閉的門。哼,全都瞞著他搞神秘,欺負他是後來的不清楚他們的奸~情是吧,挑釁,紅果果的挑釁,完全是逼他使出殺手鐧嘛。
林暮言背對著季墨站在窗前,似不經意地問起,“你今天中午和她一起吃飯?”
“嗯,誰?”季墨斜倚著林暮言的辦公桌,順手拿起桌上的報紙,下意識地反問。
“……綰綰。”林暮言遲疑了一下,才僵硬地吐出兩個字。有多久,沒有這樣親昵地叫過她。分離的日日夜夜,有時候甚至會突然想不起她的容顏,但是這個名字,卻像魔女的詛咒一般,百轉千回,隨時隨地陰魂不散地提醒他著,他那顆日益堅硬的心,其實尚未成灰。
“你怎麼知道?啊!你居然派人跟蹤我?!”季墨雙手護胸,滿臉驚恐。
用蔑視的眼神將他上下打量一番,“你渾身上下,哪裡有一處值得我跟蹤?”
“那你是……跟蹤,禍水綰?”
“廢話,不讓人盯著她,我怎麼能放心,你不是不知道她多麼會逃跑。”
“天啊……”季墨徹底無語,繼而想到即將從美國歸來的梁宛倩,不禁撫著額頭替林暮言頭疼起來。
“你覺得……她……現在如何?”雷厲風行的林暮言難得斷斷續續斟酌著用詞。
“嗯……“季墨深思熟慮了一會兒才緩緩地說,“說好呢,具體也說不上哪兒好,說不好呢,也實在看不出來哪裡不好,就是那麼溫溫淡淡的。不過可以肯定的是以前認識她的人絕對想不到那麼開朗活潑的人會變成現在這樣的……端莊。那種平淡從容的氣質,不知道是源自對一切篤定掌控的自信,還是根本就沒什麼值得她用心認真對待。這麼說吧,如果以前的她是一塊立式穿衣鏡,從頭到腳都明明白白展示出來的話,那現在的她就是一塊上好水晶,麵麵俱到,折射出的光芒卻反而讓人看不出內在。”
活潑開朗?林暮言差點大笑出聲,不知道季墨是人老了記憶消退,還是刻意美化她。當年的她,被寵得無法無天,任性,大小姐脾氣十足,蠻不講理,整天橫衝直撞張牙舞爪,做錯事就像貓一樣一個勁兒地往他懷裡蹭啊蹭,嬌憨無辜的樣子讓人有天大的火氣也發不出來。
可是,六年的時光,那樣一個被他寵上天的姑娘,竟在另一個男人的羽翼下,磨礪得讓他覺得陌生而再難觸碰。眼眸中的光彩漸漸黯淡下去,恢複了波瀾不驚的冷淡。
“冷麵,你有沒有曾經透過玻璃,看到魂牽夢縈的人,就近在咫尺?”抬手在玻璃上劃著不規則的圖形,彎彎的弧線,加上右邊一點,組合起來是她的笑臉。她笑起來眉眼彎彎,嘴角彎彎,右邊有深深的酒窩,左邊卻沒有。多少個寂寥的深夜,他就站在這裡,看到她在夜幕中對著他燦然而笑,一如往昔。觸手卻是一片冰涼,頓覺背後累積的財富成功皆是空虛。
“沒有。”這次季墨回答得很痛快,”我隻有過明知道正確答案就近在咫尺卻無論如何推論不出來的經曆,心啊,拔涼拔涼的。”
如果不是因為已經可以遊刃有餘地控製自己的情緒,再加上熟知季墨的性格,他一定會賞他一個利落的白眼。“冷麵”的外號,不是因為他走沉默冷酷王子路線,而是因為他始終以理工天才的思維麵對全部世事,而理智,有的時候殘忍得可怕。
沒興趣再對牛談情,林暮言撥通內線電話吩咐外麵的秘書:“請白小姐過來。”
季墨立刻站直身子,眼睛亮得嚇人,儼然一副等著看好戲的德性,就差沒搬個小馬紮磕包瓜子兒。
“冷麵你還不回去用演算紙溫暖你那拔涼拔涼的心,難不成要等著欣賞我們舊情人敘舊?”
被禮貌地”請”出來的季墨和剛要進門的白旖綰打了個照麵。滿含深意地衝她眨眨眼睛,戀戀不舍地從門縫裡窺到的最後內幕是白旖綰步履沉著地走向坐在辦公桌後的林暮言。腦子裡開始浮現林暮言抱著白旖綰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指控她讓他苦守寒窯小六年的煽情畫麵。不過很快他就明智地否決了這個想像,倒不是因為林暮言打死都不會做如此齷齪之事,而是想到他擁著梁宛倩的和諧身影,實在跟苦守寒窯搭不上邊。
季墨翻過的報紙仍然攤在桌麵,白旖綰默默地收好,然後將會議後結合明盛提交的報告修改整理出來的第一期初步標書放在他手邊。
“你過來。”林暮言沉聲說,眼睛卻隻是看著標書,連眼角都沒抬起。
白旖綰隻短暫猶豫幾秒鐘,很快繞到辦公桌的那頭,站到他身邊。林暮言手指著幾行數據,提出修改意見,白旖綰點點頭,準備抽回文件修改,林暮言卻壓著不放手,她隻好俯下身子,拿筆在他說的地方標記修改。林暮言獨特的清爽氣息拂過她的臉頰,因為半伏著身體,感覺好像窩在他胸口,寫字的手指不時擦過他按在文件的手。即使是那顆早已被時光流水衝刷得無心風月的心,此時也不受控製地突突加速跳動,白旖綰隻覺整張臉都火辣辣地燃燒起來,咬咬嘴唇,試圖鎮定心思。
“Canada Rose,果然名不虛傳。”林暮言語氣平淡地仿佛談論天氣,白旖綰卻像被人戳了一刀,驀地變了臉色,側臉擦過他的下巴,慌亂地站起來。
“Cindy,加拿大連鎖度假酒店集團Snow神秘的幕後奠基人。六年前,攜大筆現金投資加拿大酒店業,趁全球旅遊業低迷之機,以收購,接管方式控股多家頂級酒店。經營盈利之後再重組賣出,高價套現。眼光精準,手段狠厲,在業界引發一場並購熱潮。三年前,注資SNOW度假酒店,選址皆在全球頂級度假勝地,定位高端市場,躋身豪華大酒店之林。集團董事長卻換成了名叫Denison的年輕男子。來得神秘,退出得更加神秘,極少有人有機會一睹芳容。同她有過來往的同行稱她為Canada Rose,代表茫茫雪原中一抹冷豔的鮮紅。卻沒有人知道,她真正的名字,叫白,旖,綰。”最後三個字,說得咬牙切齒。“你還有什麼瞞著我的,需要給你一個機會解釋嗎?”他問的一語雙關。
白旖綰的情緒似乎還沒有平複過來,聽著他陳述著不知從哪裡調查來的資料,臉色越來越難看,聽到他的問句,下意識地咬著嘴唇搖搖頭。
林暮言冷哼一聲,“高筠灝還真是把你教的——讓人驚喜無窮啊。”
“他……確實教會我很多事。”聲音裡似乎夾雜著一絲歎息。
“那麼,他有沒有教過你這個?”
“哪……”沒有聽出他聲音裡除了平日的淡漠以外的其他情緒,她順著他的話問,卻在還未反應過來之際已整個人被拉進他懷裡,跌坐在他腿上。隨即一張唇覆下來。她問句裡的另一個字立時被堵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