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出鎖匙打開門,依次把每一間房的吊燈都扭亮,頓時滿室光亮,略覺心安。赤腳伏在矮幾,聽到有人在遙遠的地方呼喊,凝神靜聽,是一次次地呼喚她的名字。綰綰。綰綰。
呢喃著低應,是的,我在這裡。
起身去追尋聲音來源,額角一陣疼痛,神經緊縮。睜開眼睛,原來是南柯一夢,夢中掙紮,額頭撞在桌角。
坐在地板怔忡半晌,才起身走進浴室,沐浴更衣,換了睡衣回臥室,一路把一盞盞燈重新熄滅,隻餘下一盞床頭燈,調到最暗。躺進鬆軟舒適的大床,攬過被子把自己緊緊裹起來,像一隻蛹,隔絕外界紛雜。
梁宛倩款款坐上林暮言的大腿,皓臂勾著他的脖子,嬌豔欲滴的紅唇擦過他的耳廓,巧笑嫣然,朝著門露出的半張臉顧盼神飛,說不出的嫵媚妖嬈。
白旖綰猛地坐起來,睡衣黏濕地貼在身上,眼角有液體浸過的緊繃。在黑暗中大口喘氣,胸口劇烈起伏,彎腰扶著床沿咳出幾口悶氣。
下床去倒一杯溫水,站在陽台一口一口喝下,心情慢慢平複。秋季深夜,月明星稀,夜風吹起白色輕紗,拂過裸露的腳踝。不經意低頭,驚愕地手一鬆,玻璃杯差點被摔成碎片。夜色深沉,那倚著車身而立的修長身影也顯得格外沉重。不暇細想,抓起一件外套披上,直衝下樓,左右張望,夜涼如水,秋霜逼人,茫茫長街,哪裡有半個人影。
雙手掩住臉癱坐在門前石階。她清楚地看到他唇間一明一暗的煙光,看到他飄揚在額前的黑發,甚至在他抬頭與她對視的瞬間,看到寒星般的眸中浮現出一層陌生又無比熟悉的溫柔。然而隻是幻覺。又是幻覺。誰都會說,生命是一場幻覺。
會議當天,林暮言提前一個小時到達會場。空曠的大廳隻有工作人員的腳步聲和低聲交談。一眼看到踩在折疊梯上的女子,身上罩著寬大的藍色工作服,長發用發卡紮起馬尾,腳上卻是7厘米的細高跟,顫巍巍地懸在半空。不以為然地搖搖頭,還穿著高跟鞋,就來學彆人衝鋒陷陣。偏偏當事人還似覺得不夠刺激,一手扶著梯架,一手去探背後長桌上的剪刀,腰身向後彎成一個優美的拱形。渾然不知一不小心失去平衡,不止人會仰麵摔下,整張梯子也會壓在她身上。林暮言被她嚇出一身冷汗,忙走過去把剪刀遞到她手裡。那人也不回頭,隻瀟灑地擺擺手,道一聲“謝了”。林暮言靜靜站在原地,果然沒幾分鐘,她又不安分地去夠一卷透明寬膠帶。拿起來交給她,這次連謝都省略了,儼然已經沉浸在工作中,不聞周遭事。
最後檢視一次成果,白旖綰才放心滿意地踏下梯子。轉臉看到身後的人,隻當又是幻覺,於是視而不見。卻聽他說話:“SNOW的女王竟在這裡打雜,說出去誰會信。”
原來這次是真身,並非幻覺。白旖綰駭笑,真想問他這些年是不是熟讀《孫子兵法》,實則虛之,虛則實之,虛虛實實,攻其不備。然而說出口的卻是另外一番話:“有林總打下手,我也不算太沒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