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意冥冥母子再相見 武媚終於說……(2 / 2)

明*******) 沐錚 4975 字 11個月前

武媚隻應了一聲心中很是愧疚,剛才自己將所有心思都放在兒子身上,早把稱心的事拋於腦後,她胡亂用了些晚膳,而後洗漱就寢。

下過雪後空氣格外乾淨,屋內靜謐無聲,武媚躺在床上卻怎麼也睡不著,一會兒想到如意,一會兒想到兒子,還有李恪。就這麼翻來覆去整夜無眠,不知不覺已是次日黎明。她起身披著衣衫走到書桌前,點起燈鋪紙調墨。

一切有為法

如夢幻泡影

如露亦如電

應作如是觀

窗外天空微白,晨霧如紗掠過百杆修竹,似是太虛幻境,武媚一手持筆自嘲的笑了笑,這世上最放不下的人恐怕就是自己。

正在此時,窗下突然傳來了敲擊聲讓武媚的手不禁一顫,墨汁滴在那個“影”字上,她皺起了眉頭。

那人的說話聲有些沉悶,她卻是聽到過,“武才人,是我,紇乾承基。”

武媚漠然起身正想回床上再躺一會兒,突然間想到了昨日李世民在甘露殿時暴怒的麵容,紇乾承基這個時候出現可不會是什麼好事。

她係好外袍,鬆開了門閂,沒過一會兒紇乾承基出現在屋子裡。

紇乾承基扯下蒙臉的黑布,“我趁半夜侍衛換班的空當溜進來的,後宮真是戒備森嚴,我在假山那邊躲了很久,才找到機會靠近這裡,如意怎麼不在屋子裡,她在哪兒?我有要緊事告訴她。”

武媚拿起那張紙隨手丟在一旁的炭盆裡,“她去聖上那裡侍寢了。”

炭盆裡竄起了火苗,隻是劈啪了兩聲轉又恢複安靜無聲,紇乾承基的麵色黯淡了下來,片刻後他咬緊了牙關,“她知不知道自己正在已身侍賊。”

武媚瞥了他一眼,“原來這大唐的萬裡江山都是偷來的,武媚受教了。”

紇乾承基容色不定,“武才人誤會了,我不是這個意思,”他壓低了聲線,“稱心被皇帝賜死了,連屍身都未留下。”

武媚雖已料到幾分,心口仍是砰砰直跳,紇乾承基接著說道,“現在太子就像瘋了一樣,東宮已經亂套了,武才人,一會兒見到如意你可要幫著勸勸她。”

武媚點了點頭,“我知道。”

紇乾承基用力握著劍柄,“早晚我會替她報仇。”

武媚平複著自己的心情,之前她就覺得這個紇乾承基不像是個普通的侍衛,他剛才的話更肯定了自己的推測,殺稱心的人是皇帝,要報仇隻有篡權奪政。有了這個假設,先前李元昌的囂張舉動就能解釋了,太子的左膀右臂一定有他一份。

武媚手中的筆隨意攪著青瓷洗筆缸中的渾水,沒準他早已將後宮妃嬪算作自己的了,後妃又如何,在那種男人眼裡,女人不過是件東西罷了。

她看著眼前這個一臉憤恨的暗衛,心中不禁好笑,春秋大夢果真不分晝夜黑白,四季交替。她可以當今日的談話是清風過耳,隻是稱心是如意的弟弟,難免會牽涉其中,而自己在後宮就這麼個伴兒。

她平心靜氣道,“不知大哥要怎麼替她報仇。”

紇乾承基警惕地打量著眼前這個女子,她慢悠悠地將筆勾在掛筆架上,神色淡然。

隻聽她說道,“我隻想問問大哥,你真覺得太子能成事?”

紇乾承基一聲輕哼,“隻要有一點希望我也要試一試,太子占儘地利人和,等時機一到,鹿死誰手尚不可知。”

武媚笑了笑,“彆的暫且不說,太子對稱心什麼情分大哥一定比我更清楚,他連身邊的人都保不住,怎麼跟他父皇去爭。”

她的這番話讓承基一時失語,片刻之後他反駁道,“那是因為他有皇權在手,那些人必須聽他的。”

武媚正視著紇乾承基,炭盆的火苗在她眸中忽明忽滅,讓人難以琢磨。

“承基大哥,你錯了,正因為那些人都聽他的,他才能握住這皇權,”她的語調輕快起來,“皇權這東西啊,是靠彆人送的,不是自己搶的,百姓豐衣足食才會樂於給他下跪,藩國懼怕他的軍隊才會自覺地歸屬,名士良將佩服他的文韜武略才會甘願俯首稱臣。”

紇乾承基目光怔怔,他真沒想到這番話會從一個女子口中說出,眼前這個女子笑靨嫵媚,姿儀華貴中更有一分英氣,讓人不敢逼視。

隻見她眼波流轉,似在調侃,“承基大哥,你若是為了錢何必冒殺頭的風險,若是為了如意……”她的語調霎時冷了下來,“更是徒勞無益。”

紇乾承基心中不服,“武才人這話什麼意思。”

“如意已是聖上的妃嬪,就算對你有意又能如何,你若是真心對她就趁早抽身,憑你的身手有的是好去處,何必趟這渾水。”

屋外突然傳來窸窣聲,紇乾承基一躍上了房梁,武媚隨意拿起桌上的書,幽幽眸子瞧向窗外心中多了些許擔憂,若無意外這該是如意回來了,不知她聽了這消息會如何。

半個時辰之後,如意仍靠在床架子上淚流不止,口中不斷叨念著對不起爹娘,武媚拿著帕子幫她拭淚,紇乾承基則是繃著身子坐在一旁,時不時一拳捶在大腿上。

待如意稍稍穩定了些,哀聲問道,“稱心他……現在在哪兒……”

紇乾承基麵露難色,片刻後方才說道,“太子在東宮為他設了靈堂……”

接下來的事情亦在武媚意料之中,如意提出要去祭拜稱心,在她的哀求下紇乾承基隻能應承下來,武媚見這趟東宮之行在所難免隻得提醒萬事要小心。雙方定下明日帶如意前往東宮,紇乾承基趁著天色未明悄悄離開。

一場小雪過後,晨光格外清爽,武媚走在前往甘露殿的小徑間心中卻是暗波洶湧,短短兩三日便生出這麼多變故,往後在這宮裡為人處事得要慎之又慎。

此刻的東宮內苑已是白汪汪一片,宮殿的正門上都糊著白紙,門簷上紮著靈幔白幡,到處白帳飄舞,紙錢紛飛,內侍宮人皆披麻戴孝,邊走路還不忘低聲哼泣。

隻有太子妃蘇氏所在的承恩殿頗顯平靜,她側倚在臥房的鳳榻上,隨手用小銀錘將胡桃砸散,而後慵懶地挑著胡桃仁,“太子在重鸞閣設了祭壇給那個孌童招魂?”

跪在榻前的內侍點了點頭,蘇氏一聲冷笑,“由他去吧,還有彆的什麼事麼。”

那內侍側目想了想,“彆的事倒是沒有,明日那孌童的姐姐會來靈堂守靈。”

蘇氏一下子坐直的身子,“他還有個姐姐!?”

內侍點了點頭,“就是陛下跟前的柳才人。”

屋內一時間沒了聲響,過了好一會兒,蘇氏才擺的擺手,“你下去吧,多盯著點,有什麼事立刻來報。”

看著內侍合上房門蘇氏不自覺地撫上了小腹,她腦中依稀回想起前年那次家宴,那個一曲琵琶驚四座的女子,眼前她的麵容從模糊到清晰,跟那個孌童竟有七分相似。

她知道自己的夫君有多喜歡那個孌童,本以為若是自己真能生下個俊俏的孩子,他便會回到自己身邊,沒想到那個孌童還有個姐姐,要知道他姐姐可是個貨真價實的女人,翟服下她細白的手越握越緊,終於她一揮袍袖。

銀錘子掉在青磚地上一聲脆響,胡桃殼散落一地。

“來人,將這些都清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