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廿七章 為願者李治弈和局 李治闔上……(2 / 2)

明*******) 沐錚 6132 字 11個月前

她深深吸了口氣,推開了重雲軒的大門。

一道橙光打在光潔如鏡的青石地麵上,殿中並無人影,東側的屋門半開著,屋內透出的亮光將門上雕著的卷雲龍紋印在了地上。

吱呀一聲,武媚推開了屋門,屋內的男子一席錦緞素袍正負手背對著她,他手裡握著的是那支玉簫,武媚停下腳步靜立了一會兒,他的姿勢挺拔,像是看著窗外的景致在出神。

待他回過頭,清雅的臉上帶著似水般柔情的笑,“卿一定不會讓我失望。”

武媚緊了緊手裡握著的望幽幾步走上前,等她拿到那支玉簫她就要離開這裡,到那時候他就不可能再找自己的麻煩了。

“東西就在我手裡。”

他的話聲飽含綿綿情意,“那就拿來給我吧。”

武媚卻在他麵前停了下來,“殿下能先將那支玉簫還給武媚麼。”

他瞳中的波紋晃了晃,拿出了那支玉簫,“這簫像是很重要。”

武媚接過他手中的玉簫而後將望幽塞在他的手裡,“殿下可彆忘了自己說過的話。”

說罷她轉身往屋門口走去。

些許低沉的鳴響傳來,接著是門閂合上的聲音,一下一下回蕩在屋子裡,武媚緩緩轉過身,他仍是那樣笑著,眸中揉著幾分悲慟幾分脆弱,還有暴戾和無情在掙紮。

“卿知道什麼是‘望幽’麼,即是忘了便能無憂,可惜若是那朵塵埃落在了心上,要遺忘並非易事,卿覺得應該怎麼辦呢。”

他的瞳中墨色深幽,像是能將眼前所見儘數吞噬,武媚的話聲意外的從容,“那隻能親手將心剮下來。”

他緩緩闔眼勾起了唇角,再次睜眼那話聲越發醉人,“還有另一種方法,即是喝下這瓶‘望幽’,若是死了,不就沒有煩憂了麼。”

熏風潛入室內吹開了他的袍袖,淡淡的荷花香氣混合著他特有的暗香格外好聞,武媚一掠鬢角,忽然就展開了笑容,“原來這就是所謂‘完成了這件事,就再也不會有人來煩擾’。”

李治隻是看著她,看著這個將死的女子,她的笑如此美好,他恐怕很久都不會忘記。

“喝下這望幽便會在睡夢中死去,不會有任何痛苦,卿大可放心。”

武媚笑的越發燦爛,就像迎風盛開的白蓮,帶著水珠兒,盈盈生輝。

“真是讓殿下費心了。”

她拿起了桌案上的瓶子凝視了一小會兒,而後擰開了瓶蓋。

閉上雙眼還是有一滴淚從她的眼角滑下,是不甘還是不舍,她自己都難以分辨,有股奇異的味道撲鼻而來,周身卻是那樣溫暖,這便是死麼,和上回像是不甚相同。

懷中的女子軟綿綿的偎著,已經沉沉睡去,李治按緊了望幽的瓶蓋,還是那一貫的溫雅笑容卻是輕鬆的不少,他將她橫抱在懷中,瞧著她的睡顏久久沒有移開視線,突然一聲清脆的響聲,她懷裡的玉簫掉落在地滾了幾圈,停在了鎏金熏爐的天龍獸足旁。

熟悉的暗香如絲如縷湧了過來,武媚緩緩睜開雙眼,刺眼的白光讓她皺起了眉頭,想抬手去擋卻是使不上勁。慢慢地眼前所見清晰起來,八角形渾金蟠龍藻井讓她著實吃了一驚,有聲音從身旁傳來,“原來真要昏睡一個月。”

武媚覺得自己的心陡然懸到了嗓子眼,她緩緩轉過頭,隻見李治正合衣靠在床架子上,手裡拿著本奏章,臉上是得逞的壞笑。

“我沒死!?”這話一出口武媚就後悔了,她垂下眼眸打量著自己,白紗單衣,織錦薄被都整齊完好,讓她稍稍鬆了口氣。

一旁是他在調侃,“那時候我忘了說了,這望幽不能聞。”

武媚心中亂作一團已不知如何答他,他隻是用奏折輕輕敲了下她的額頭,而後起身離去。

之後有陌生的侍女進來為她洗漱穿戴,武媚都是一言不發任由她們擺布,順便觀察著周遭的狀況,很快她便認清了自己昏睡了一個月的地方正是東宮的太子書房,重雲軒。

侍女們退了出去,武媚也安下了心神,既然上次他沒下殺手,那自己的性命已是無憂。

屋外傳來咚、咚的金屬敲擊聲,武媚整整袍衫往外走去,主殿之內是散落一地的長箭,殿中央的貫耳盤龍投壺裡隻插著兩支。

兩人相視而立,李治眉眼含笑側頭示意,武媚暗自思索著,他的目的尚不明朗,但是她已經打定主意不會再仍由他擺布。

她撿起了離自己最近的那支箭走到他麵前用箭指著他,“武媚可不會像以前那樣。”

那箭抵著他的心口,他仍凝神望著她,望了很久,突然間他伸手一拉,武媚反應不及撞入他懷裡,裙擺停下的同時隻聞咚的一聲,那支箭應是投中了。

頭頂傳來他的話聲,一字一句,不同往常,“我很期待。”

李治已經離去,武媚還在殿中出神,突然間她像是想起了什麼,“我的玉簫呢!”

綠樹遮天蔽日,隻剩零星幾點驕陽透過樹葉了間隙漏了下來,石亭之中,李千裡一臉興奮大聲說道,“九叔,您說真的!?小姨真的回來了!?”

李治悠然搖著牙扇,“九叔何時騙過你……”

他話未說完千裡已經向假山下跑去,幾步之後,他回頭一揖,“多謝九叔出手相救。”

李治立在亭前,直到千裡的背影消失在樹林間他才轉身離去。

侍立在側的楚辭走上前來,“殿下,陛下下月中回京。”

“嗯。”

“殿下,高延在徐充容那邊像是惹了什麼麻煩。”

李治眉間一收,而後又愜意地搖起了牙扇,“這些事媚娘自會處理。”

楚辭屏息不語,片刻後又聽李治說道,“你去查查那支玉簫的來曆。”

盛夏的午後,空氣也仿佛膠著著,路上的行人都是無精打采,東市的商號雖然還開著門卻是無人問津,隻剩幾個夥計拍著蒲扇驅趕蚊蠅。

幾騎快馬夾著塵土停在了吳王府門口,李恪一躍下了馬徑自往府中走去。

後廷主殿門口,翠兒正躬身靜候,“恭迎殿下回府。”

李恪隨意擺了擺手跨入殿中,“世子還沒回來麼。”

翠兒恭敬地回道,“還在太極宮沒回來。”

李恪蹙起了眉頭,“父皇母妃都在九成宮沒回來,他一個人在留在宮裡乾什麼?”

翠兒招來侍女為他更衣,“奴婢不清楚,世子像是很喜歡留在宮裡。”

李恪隻是應了一聲再無半句話語,翠兒接著說道,“殿下,王妃這幾日精神像是不太好,您要不要去看看她,奴婢覺得她怪可憐的。”

李恪遲疑了片刻而後說道,“你替本王去看看她吧。”

翠兒抿了抿唇,話到嘴邊隻剩一句,“奴婢知道了。”

李恪正在淨手,“還有彆的事麼。”

翠兒像是想起了什麼,她從袍袖裡拿出一封書箋,“殿下,這是前日裡從世子的外袍裡找到的。”

“你擱那邊桌上吧。”

翠兒和侍女們端著銀盆茶盅退出了屋子,李恪扔下擦手巾拿起了桌案上的那封信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