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憶往昔難釋兄妹情 “獨臥伴清……(1 / 2)

明*******) 沐錚 5426 字 11個月前

憶往昔難釋兄妹情

看今昔誤失前世情

時值午後,天空依舊是深淺不一的暗灰色,雲層仿佛越聚越厚不時泛出一片白,悶雷隆隆不斷,回蕩在高牆夾道間,那聲響撼人心神。

幾個內侍提著袍擺出了立政殿的宮門,往朝會所在的兩儀殿跑去,一路上的宮人、女官都趕緊往兩邊避讓開來,而後目光互相交接卻無話語,所有人都知道皇後自從去年誕下公主後便玉體抱恙,這幾日氣疾又反複發作,這會兒內侍走得那麼匆忙一定不會是什麼好事。

立政殿之中燭火通明,香煙繚繞,幾十個和尚分坐於主殿兩旁,口中誦的已經改成了往生咒。

厚重的帷幕將朗朗誦經聲隔在了屋外,有個八九歲的男孩坐在禦榻邊,手中握著的是一隻枯瘦蒼白的手。另有一個三四歲的小女孩,梳著羊角辮抱膝坐在床前的踏板上,正用手指摳著床架上的雕龍。

那男孩的手又握的緊了些,“母後,您彆著急,父皇即刻就到了。”

床上躺著的女子虛弱地闔了下眼,灰白的臉上多了一絲笑容,“母後不著急,趁你父皇還沒來,母後有些話要對雉奴說……”

男孩凝視著她的眼眸,一言不發隻是重重點了下頭。

長孫皇後的目光慢慢移向床頂,渾濁的眼瞳明亮起來,仿佛看著很遠的地方。

“你們兄弟三人我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大哥,他雖貴為太子卻因足疾時常感到自卑,遇事難免偏激,往往不被你父皇待見,你的四哥雖然聰明卻行事驕躁,妄自尊大,亦讓我放心不下,”她收回了目光細細瞧著那男孩,乾癟的嘴唇漸漸彎起,“我最放心的便是雉奴你,你知道為何麼,因為就連母後都看不清你的眼睛,不知道你在想什麼。”

她的手指微微一動,那男孩趕忙拿起了她的手貼上自己的臉龐。

長孫皇後撫著他白嫩的臉頰,燭火映在她瞳中忽明忽滅,“身在皇家就該如此,若有一日你的大哥四哥負了母後,負了他們的身份,負了李家的天下,你知道你該怎麼做……”

一震猛烈的咳嗽打斷了她的話聲,那隻手滑落下來,她的臉上泛著讓人驚心的紫灰色,那男孩撫著她的前胸幫她順氣,口中不停呼喚著,“母後,母後。”

過了片刻長孫皇後深吸了口氣終於緩了過來,卻像是已經用儘了所有的力氣,她費力地喚了聲,“明達……”

男孩趕忙拉起腳邊的女孩,將她摟在自己身前,“明達在這兒。”

小女孩眨著大眼卻不說話,一臉懵懂,長孫皇後瞧了她一會兒後合上了眼眸,再次睜開眼目光又落在男孩的臉上。

屋外傳來嘈雜的腳步聲,她的氣息微弱,那聲音卻極清晰的傳入了李治的耳中。

“雉奴,母後沒什麼要給你的,今日便將明達托付予你,你……要好好照顧她……”

男孩摟著那小女孩遠遠看著聚在禦榻邊的人們,不斷有人與他擦肩而過往床邊走去,他聽見了父親悲慟的呼喊聲,大哥四哥的哭聲,還有渾渾噩噩的誦經聲,眼前的景象漸漸模糊起來……

“雉奴?”

長孫無忌的說話聲讓他回過神來,對麵的牆上掛著高句麗的羊皮地圖,一旁的架子上擺著各國進貢的珍玩,他正身處甘露殿的禦書房,他已是大唐的皇太子。

“雉奴你彆擔心,你父皇也不過是說說罷了,你大哥去年才剛被廢,他怎麼可能再廢了你立吳王!?”長孫無忌適意地靠坐在椅子上,拿起手邊的波斯金刀把玩著,“我這妹夫還真有趣,居然反問我是不是不把吳王當外甥,他從來就不是我的外甥,我長孫無忌的外甥就隻有雉奴你一人。”

李治滿麵憂色,戚戚然道,“我從來就沒想過要當這太子,當了之後也覺得力不從心,三哥能文能武,父皇還常常說他像自己,若是父皇改立三哥,對我來說反倒是種解脫。”

長孫無忌皺起了眉頭,“你怎麼能說這種喪氣話,舅父就你這麼個外甥,往後可都指望著你呢,”他起身走到李治身邊,一手拍上他的肩,“你父皇若真要改立吳王,就得先讓楊妃當上皇後,你想想那女人的身份,這件事可沒那麼容易啊。”

李治抬眸瞧著他,“可是……”

“可是什麼,沒什麼好可是的,你就安安心心做你的太子,隻要有舅父在,這事絕對不會發生。”長孫無忌放開他,走到地圖前細細端詳,“對了,那封信你看了?”

“看了,我正打算稟明父皇,派人去將大哥接回來。”

長孫無忌回頭瞥了他一眼,“你就是太過仁善,你可知道他心中是何想法?他這是在找機會認錯,看準時機卷土重來。”

“可是大哥的病……”

長孫無忌一揮手,“這事你也彆管,交給舅父就行了。”

書房內舅甥兩人的談話仍在繼續,東廂房裡武媚邊寫節略邊瞧著一臉魂不守舍的李明達。

“明達怎麼心事重重的,才回來就想你父皇了?”

李明達笑笑道,“怎麼會,我就是聽說姐姐的病好了,這才匆忙趕回來。”

武媚亦是一笑,“我還以為你是想你九哥了。”

明達遲疑了片刻,臉上的笑容不太自然,“九哥自然是想的,”她拿起墨磨了起來,眼神有些滯緩,“武姐姐有兄弟姐妹麼。”

武媚總覺得今日的她有些不對勁,“嫡親的話有一個姐姐一個妹妹,不過自我進宮後就隻有逢年過節能見到她們。”她見她像是沒聽進去便轉了話頭,“太子殿下應該快要出來了,你再等等。”

李明達的手突然一滑,有幾滴墨汁飛濺出來,她趕忙放下了墨,“是我不小心,有沒有弄臟奏章?”

武媚將案上堆著的奏章移到一邊,“沒事,擦擦就好了,倒是公主的衣裳……”

李明達抬起手,墨汁已經滲進了她的袍袖,將袖口上的那朵白蓮弄汙了一半,她拽著自己的袍袖,眼中是惶惶無措。

武媚放下手中的東西走上前,溫柔地瞧著她,“公主你沒事吧。”

明達遲疑了很久才回過神,“我沒事,我先回去更衣了。”

說罷她頭也不回地徑自離去。

武媚看著她瘦弱的背影心中的疑惑又多了幾分,片刻後她才合上房門,坐回桌邊繼續翻起了奏章。

不過多時房門又開了,閃進來的那個女子正是徐惠的妹妹徐瑛。

武媚略一抬眸,而後又俯首寫起來,“你怎麼來了,這兒可是甘露殿。”

徐瑛輕輕一笑,“我是甘露殿的女官啊,怎麼就不能來了。”

武媚心中已是了然,定是前陣子自己得病的時候,徐惠乘機將她薦進了書房,她暗自感慨,這個徐惠為了李世民還真是煞費苦心。

“即便如此,往後你我見麵還是得謹慎些,若是被韋貴妃的人發現會無端惹出麻煩。”

徐瑛狡黠地眨了眨眼,“沒事,我很小心的,再說韋貴妃那裡正忙著找東西呢,哪有功夫來尋我的麻煩。”

武媚淡淡道,“這麼說那東西得手了?”

“那是當然,這次便是姐姐讓我來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