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念呼吸一滯,目下是謝硯如玉石般的十指,他拉起紅披兩頭,慢慢往上揭開。
她不敢麵對,可隨著他手指的去勢,無端被吸引,順勢抬起頭來。
四目相對,謝硯金冠紅袍,深眉星目,著一身喜服更顯俊朗不凡。
她局促地眨了眨眼,麵帶紅暈,透白的膚色更顯瑩潤。
謝硯的眸色閃過一絲漣漪,很快複歸平靜。
他麵無表情地看了顧念一眼,彆過臉,伸手握過兩杯酒,抬指朝她遞來。
喜娘笑:“交杯同飲,琴瑟和鳴。”
謝硯俯身朝她靠近,二人的喜服蹭到一起,他們從未有過這般親昵的姿態。
顧念憧憬著、期盼著、帶著莫名的喜悅,低下頭小心翼翼地飲了一口,喜娘殷勤地接過杯子。
謝硯很快鬆了手,彼此再次拉遠了距離。
“謹托信物,情有獨鐘!”
婢女托舉著一雙玉簪走上前來,那是由一塊冰種翡翠雕出的兩支玉簪,款式精巧彆致卻不浮誇,種水極佳。
謝硯將玉簪握在手中,忽而抬手勾起顧念的下巴,她一驚,不解地望向他。
他心無旁騖,隨意將其中一枚斜|插|入她的發髻。
室內一片熱鬨,婚儀禮成,喜娘分發著喜糖和喜餅,眾人笑笑鬨鬨地離開了彆院。
這邊終於安靜,謝硯幾乎是在第一時間站起身來。
顧念怔了怔,卻因規矩所製不得開口追問,她怔然望著謝硯,他卻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內室。
她悵然若失地攥緊寬大的袖子,五指又鬆開,反複幾次,內心煎熬。
她知曉謝硯得去去前廳迎客,而她坐在床上不能走動,更不得說話,隻能垂眸盯著繡鞋出神。
這場婚事來得突然,又因謝震明言簡單操辦,由此宴請的賓客人數也很謹慎,甚至比不得那些沒落世家庶子的成婚排場。
但謝硯對此並不在意,應付過眾人,這便拉了張椅子坐在角落喝悶酒,半點也沒新郎官的樣子。
李淮知曉謝硯心情欠佳,沒故意找他不痛快,隻在旁默默相伴。
喝到意興闌珊,李淮歎了口氣:“你也不必如此,退一步說,男兒郎總歸要成親。顧姑娘生得花容月貌,稱得上世間絕色,你白撈一大美人作媳婦兒也是開心事。”
謝硯睨他一眼:“不如你替我成親?”
李淮瞪眼凶他:“彆讓我在大喜日子賞你倆巴掌。”
謝硯冷笑:“你打得過我?”
李淮“嘶”了一聲,指指點點:“今兒你新婚,新郎官我得罪不起。”
謝硯聽著刺耳,轉過眼,盯著手裡空蕩蕩的玉杯出神。
宴席將散,李淮沒法一直賴著不走,他最後寬慰了幾句,這便起身向侯爺辭彆,臨走前又深深望了謝硯一眼,隻盼他自求多福。
謝硯飲下最後一杯酒,這便緩緩站起身。
他揮退仆從,一人執燈慢行,遠遠地瞧見彆院燈火通明,不由蹙了蹙眉。
他走進院子,瞧見顧念的陪嫁丫鬟仍規矩地守在門外,明明神色局促不安,可身子不偏不斜,應是不想給自家姑娘丟臉。
清心見謝硯獨自回來,忙快步迎下階前想要伸手接過燈籠,謝硯抬手一擋,隻說:“下去吧。”
小丫鬟遲疑了片刻,又忐忑地朝身後瞧了一眼。
她見不著坐在內室的顧念,雖放心不下,卻又不敢忤逆謝硯的命令,最終低聲應了一句,沿著小院退去了偏房。
謝硯站在院子裡踟躕片刻,終於滅了燈籠慢慢走進屋內。
外廳的圓桌上擺滿了新婚求吉祥的糕點乾貨,一對如意宮燈,是多子求富的款式。
他揮滅外頭的燈,明顯察覺到屏風後坐著的人動作有些大。
顧念已聽見了外頭的動靜,忍著疲憊和饑餓連忙坐正。不覺腦袋輕晃,頭上的珠釵步搖相撞,發出一陣清脆的聲響。
也正是此際,一抹紅影繞過屏風,顧念怔然抬眸,見謝硯醉眼朦朧地站在遠處。
外間暗了下來,內室燭火通明。
那些光照在謝硯臉上,他像被朦朧的光暈籠罩著,顧念有些瞧不清楚他的麵目。
她緊張地期待著,卻因規矩而不得言語,她以為謝硯會將她扶起,哪怕不是噓寒問暖,起碼也會問一句餓不餓累不累?
可謝硯並沒有走到她身邊,他像沒瞧見她那般,自顧自地順著圓桌坐下,拎起玉壺倒了杯茶。
顧念怔然望著他,手指輕輕摳著綢被。
正當她六神無主之際,謝硯轉眸看向她,滿麵透著冷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