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硯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美人如月,在燈下更添一絲嫵媚。
她的妝容有些暈開,眼尾多了絲朦朧之色,因整日下來滴水未進,唇脂浮起細紋,更凸顯她嘴唇的形狀,秀致而飽滿,像初開的粉杏……
謝硯並不知曉,他為何會留意到這樣的細節。
隻是在這一刻,他麵對這場勉強的婚事,想到的不是仙姿如玉,不是溫香在懷……他隻想知道,顧念究竟能裝得了多久?
他心如冷霜。
顧念眨了眨眼,終於等到謝硯發話:“你想一直坐著當啞巴?”
她麵色一滯。
按規矩,夫君當牽起她一同坐在桌前,兩人共飲一壺甜釀,再同吃一碗花生紅棗湯圓。
待洗沐過後,感情濃好的新婚夫妻還會在鏡前依偎,郎君替夫人梳攏長發,過後吹燈同塌而眠。
她不知能否回話,可謝硯沒有移開視線,他在問她。
她朱唇輕啟,終於低聲道:“小侯爺,按規矩……”
謝硯冷聲:“按規矩,我還得替你鬆髻梳發,可我沒這個打算。”
字字落地,顧念忽而察覺自己的一顆心,“啪”得一聲像被拉扯到地上。
那一絲絲對日後點滴的憧憬和向往,在這一刻摔得粉碎,這句冷漠驚得她回過神來,真真切切地捕獲到了謝硯眸子裡的那份厭惡。
她真不該存著荒唐的期盼,怎會以為他的修養克製托出的便是真心?
顧念忍著淚,霍然站起,彆過臉小聲道:“我、我去梳洗。”
洗房已有婢女在候著,謝硯聽著水聲淅瀝,垂眸掃過那一桌合歡如意。
他心煩意亂地召來門房,命人將這些物件儘數清理下去,眼不見心不煩。
顧念對此一無所知,她木然坐著,隻覺小腹隱隱作痛,應是太久未進食所致。
被派來疏雨軒伺候的是兩個年紀不大的丫鬟,她們自稱月梅、月香。
顧念不敢開口問她們要點心墊墊肚子,隻得咬牙忍耐。
這一去便是半個時辰,連水也換過一回,顧念這才徹底洗淨臉上的濃妝,換上新製的綢紅深衣回了內室。
謝硯看也不看她,洗房新換了水,他徑直繞到屏風後麵,揮退了想要跟上前的婢女。
小丫鬟之前沒有跟在謝硯身邊伺候過,由此並不了解他的行事習慣。
二人默默對視一眼,自討沒趣,便慢慢退到妝台前,朝顧念一福:“婢子伺候少夫人拆發。”
兩人嘴上稱呼著少夫人,語氣裡卻沒有幾分恭敬。
顧念連聲道謝,卻並沒有討得她們的感激,手底下動作算不得溫和小心,幾次扯得顧念吃痛低呼,二人卻置若罔聞。
總算安頓妥當,月梅、月香從容退到一旁,再沒言語。
顧念從洗房出來便瞧見了空空如也的圓桌,此刻胃裡又翻起一陣酸疼。她思慮片刻,剛回過頭打算問個主意,最後還是默默起身倒了杯茶水。
兩個婢女看在眼裡卻全當不知。
幾杯熱茶下肚,那迫人的饑餓感翻湧上來,顧念有些後悔。
她忙放下杯子,洗房仍傳來陣陣水聲,她不好意思開口,更不知清心身在何處,抬眸望了眼候在一旁的月梅和月香,再次忍住了詢問的念頭。
最後,她隻得坐回了原來的位置,規規矩矩地等在喜床.上。
洗房那邊的動靜終於停下。
顧念原本平靜下來的一顆心,再次被緩緩地提了起來。好似踩在羽毛之上,輕一步重一步,忐忑不安。
出乎顧念的意料,謝硯換了身緞藍色的深衣,他額前帶了絲水氣,削減了幾分淩厲,多了絲蘊藉溫潤之意。
那緞藍襯得他身形瘦長,如墨如夜,鬆垮的領口下是飽滿迸張的肌肉,霎時令人移不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