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正午飯點,錢嬤嬤領著幾名婢女回到疏雨軒。
顧念被陽光曬得昏昏欲睡,正靠在榻邊打迷糊,聽得外邊的動靜驚醒過來,轉瞬便聞得滿屋飄香。
婢女將食盒裡的菜肴逐一擺開,顧念坐在桌前,好奇地掃了一眼,有些菜式她瞧不出門道,卻又不好意思開口問。
過了半晌,婢女們都退了下去,錢嬤嬤和月梅守在一旁,月香不見蹤影。
顧念怔了怔,語氣帶著些試探:“嬤嬤,月梅,你們也快坐。”
月梅本不情願在跟前伺候,可顧念話音剛落,倒是讓她一愣。
她望著顧念沒說話,錢嬤嬤依舊麵無表情,隻答:“少夫人,食不言寢不語,您慢用。”
顧念知曉又是她誤會了,隻得拿起筷子。
一頓飯吃得不是滋味,顧念不敢貪多貪新鮮,隻盯著麵前的兩碟素吃完,錢嬤嬤喚來婢女收拾乾淨,又再匆匆離去。
月梅送走錢嬤嬤,折返回來站在門外,語氣不再那般傲慢:“少夫人,你若沒旁的吩咐,我就先下去了。”
顧念輕輕點頭,也從桌前站起來,歎了口氣,接下來這半日也實在無事可做。
……
謝硯大早離了侯府,直奔燕王府而去。
他所謂的要事不過是托辭,也隻是顧念天真懵懂,換另一個世家出身的小姐,自然不會輕易讓謝硯脫身。
明擺著的道理,就算是天塌下來,也不可能勞煩到頭天大婚的新郎官頭上。
謝家和皇帝對外擬定說辭,隻道謝硯和顧家姑娘一見傾心,這才迫不及待成了婚。謝硯心底悶了一肚子怨氣卻無處說明,隻得找李淮訴苦。
正巧今日燕王上朝歸來,王妃出外會友,二人方得良機長談。
謝硯被李淮請到了書房,秦仲文守在門外。
他們二人私下相處隻如兄弟,並無過多規矩,李淮一身朝服才剛換下,欣然提壺替他倒茶。
他認真地望著謝硯,沉聲道:“少珩,父皇今日在朝明言,他打算分出些朝務,命我兄弟三人監國輔|政。”
謝硯剛舉起茶盞,聞言手指一頓,抬眸看向李淮。
李淮慢悠悠地飲了一口,嘴邊掛著笑,“東宮幕僚齊備,兩位閣老輔佐。我的人傳回消息,楚王從宮裡出來,轉頭就去見了楊閣老,說是今夜還要在王府宴客。”
謝硯終於飲下那杯茶,挑了挑眉,“這般迫不及待擺出姿態,看來李湛聽聞了些許風聲?”
李淮輕笑:“什麼風聲?”
謝硯摩挲著杯沿,那道淺淺的水印潤上玉石般的長指,很快沒於無形。
他眼眸微斂,沉聲道:“皇子輔理監國自然是在東宮處理朝務,舅舅這是動了立儲的念頭?”
李淮臉色一沉,二人對視著,隻聽謝硯又道:“就不知這回是皇後吹了枕邊風,還是貴妃用了苦情戲。”
李淮默了默,隻說:“楚王自告奮勇領了本月的值,我是下一個。”
謝硯並不把這位大皇子放在眼裡,“李湛這紈絝,論持政他遠不如你。論到領兵打仗,他也不如我,也就恃著比你早出生兩年?至於三皇子……不過是個毛頭小子,貴妃再怎麼爭又如何?”
李淮長歎一聲,聳肩笑了笑,卻是半真半假道:“隻可惜母後過世早,我孤家寡人沒娘疼。論這點,他倆比我強。”
謝硯放下茶盞,默默抬眸望了他一眼。
李淮的生母楊氏是李玉真的閨中密友,楊皇後與皇帝少年夫妻,感情深厚,隻不幸在李淮十歲那年病逝。
太後見憐,親自撫養李淮成人,彼時謝硯時常入宮陪伴太後,二人便共同習武修文。
李淮沒有母親庇護,李玉真對他關愛有加,謝硯與這位表兄的情誼自然有彆於其他皇嗣。
謝硯察覺他的落寞,低聲說:“我娘說許久沒見你了,得空來侯府看看她。”
李淮登時心下一暖,緩緩點了點頭。
二人一時沉默,李淮忽然道: “有件事我想你應當得知曉,如此也好有所提防。”
謝硯轉眸望著他。
李淮:“顧姑娘的兄長顧明章,近來一直在巴結李湛。”
謝硯眉心稍蹙,微一回想,記起那日顧念身旁舉止輕浮的男人,極儘討好地撲上前來寒暄,還自稱是顧念長兄。
他心生不屑,轉而又想,難不成顧家原本要攀結的是楚王?
念頭一閃而過,他更覺這對兄妹膽大妄為。
且不論此事成敗與否,退一步說,若當日真發生了不軌之事,李湛可是皇後的親兒子,她定不會像當日那般息事寧人,勢必要追究個清白分明,以儆效尤。
以皇後的手段,論到最後,顧家隻會落個陷害皇嗣的罪名。
謝硯皺眉:“這般冒進,也不知有幾顆腦袋。”
李淮不置可否,後又像想起什麼,忽而道:“少珩,我一直也沒問,你怎會出現在長平的彆院?”
他臉上掛著絲似笑非笑的表情,強烈的好奇再也掩蓋不住。
謝硯的臉色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