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方才聽過紫蕪交代,得知顧念昨日去了趟杏園,過後,錢嬤嬤也被傳見。
經此,昨夜他們便意亂情迷地睡在一起,其中唯一的不同,便是清心在入夜後點起的那支香引。
種種蛛絲馬跡,他認定是她在暗中搞鬼,趁他不在侯府特地跑到長公主麵前訴苦,得了長輩垂憐默許便再無後顧之憂,如此好使出些下作手段。
顧念下意識搖頭否認,陣陣屈辱湧上心間,“夫君,不是的,我沒有……”
謝硯打斷她:“這香來曆不明,不是侯府的東西,你不必再嘴硬。從萬花宴那日起,我就該知曉你的為人。”
顧念詫然失色,咬著下唇,屈辱的淚又要奪眶而出,她直視著謝硯,他滿臉冷淡之色,甚至沒正眼瞧她。
“夫君,那是安神香,裡頭隻加了幾味尋常的藥,不是你想的那樣……”
謝硯抬指捏起一截斷香,冷道:“我自會查清楚,若你行德有失,你知曉會是什麼結果。”
謝硯輕易對她蓋棺定論,顧念張了張嘴,再無力回駁。
她心底微微泛疼,無從解釋,好似不管怎麼澄清都是徒勞,他已認定她的為人,更不信她沒有不擇手段達到某些目的。
什麼目的……她是想與他好好做夫妻,可也不至於著急獻身自貶。昨夜難道不是情到濃時水到渠成麼?她以為他也是這樣想。
她定下神思,聲音竟在發顫:“好,我等夫君查清楚。”
謝硯蹙眉,倒沒意料她會這樣溫順地認下。
顧念忽然問:“若你錯了,又該如何?”
她再不輕輕柔柔地喊他一聲夫君。
謝硯將茶盞頓在案上,抬眸望向她,“你想如何?”
顧念被那茶盞磕碰的動靜嚇了一跳,謝硯倒不是要跟女人動手,隻是他氣勢淩人,她不由身子一顫,話到嘴邊霎時沒敢說出口。
最後,她低聲:“你能、能與我道歉麼?”
謝硯眉心深皺,差些要信了她的無辜可憐。
可他隻意念稍動,更篤定不會錯判,不由輕哼:“好。”
顧念忽而深歎了口氣,她知曉謝硯一定會查,而她半點也不心虛,自然無甚害怕。
她悄悄望了謝硯一眼,見他麵上慍色未退,隻得咬了咬唇,怯道:“今日歸寧,若夫君不想去,我會想辦法跟姨娘交代。”
謝硯抬眸打量她,低垂著眉眼,臉上滿滿的委屈。刹那間,昨夜她小聲嚶嚶求饒的模樣在目中一閃而過,他暗恨,不由眉心深皺。
“我若不去,豈不又讓你找到理由去母親那兒告狀?”
他徐然起身,繞過書案走到顧念跟前,忽而抬指托起她的下巴。
謝硯眼眸微斂,冷笑:“回娘家確實該盛裝打扮。”
他指腹微涼,若一把尖銳的匕首抵在皮膚之上,顧念抿唇無言。
二人離開書閣一同回了疏雨軒。
月梅和清心察覺氣氛詭異,半個字不敢問,隻不解顧念明明喜笑盈腮地去了書閣,回來卻變得沉默不語。
仔細瞧,雙眸微微泛紅,想來是哭過一場?
心中暗暗稱奇,隻得安分做事。
一頓早膳出奇的安靜,東西收拾好,管家已備了馬車,謝硯隻帶了秦仲文,沒讓其他下人跟隨。
顧念見狀自然也不敢多問,招了清心隨行。
秦仲文單騎跟在後頭,清心在外與車夫同乘,顧念跟謝硯在車廂裡沉默對坐。
顧念隻覺度日如年。
昨夜肌膚相親纏綿悱惻,他們已是那樣親密的關係,可一夜過去天翻地覆,彼此的距離好似比之前還要遠。
隻因那柱香?又或謝硯後悔了,他本不想留下……可顧念想不明白,難不成他不願意不歡喜麼?可是,她沒有逼他……
顧念望著車廂一角出神。
直到謝硯開口:“我今日須回宮複命,留不了多久。”
顧念悵然回神,忙點頭說好,低眉順眼的模樣,謝硯見了心堵。
他自然不知曉,顧念比他更不願回宣柳胡同,那個不可謂“家”的地方,其實並不比侯府舒坦。
她匆匆嫁人已很難堪,如今日子還沒過明白,也指望不了夫妻琴瑟和諧,她隻希望謝硯遵守當初的承諾,待歸寧後她便能回藥鋪繼續營生。
馬車招搖,停在胡同口已引來不少注目,二房一眾竟直接到了路口迎接。
顧念落地稍怔,過後很快回神,王姨娘哪是來迎她,隻不過看中了貴人的身份。
一番張羅親熱,好似當日冷冷清清從顧家出嫁的不是她,這會兒扮演起慈母孝女,顧念一時不解她作何籌謀。
直到她瞧見跟在王姨娘身側,盛裝打扮的顧雪凝。
她心念一鬆,不知為何忽而起了個糊塗的念頭:若當初是顧雪凝嫁入侯府……這遐思一閃而過,她卻心頭梗堵,一時刺痛不已。
還好不是顧雪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