鄰雪 風鄰雪望著他,半晌,說道:“我……(1 / 2)

風嵐傳 劈門見月 5928 字 11個月前

1,鄰雪

暮帝十三年臘月,全國大旱。境內將近三個月滴水未下。

雲支與上朝大商窮兵黷武二十年後,這難得一見的大旱讓戰爭略微停滯了數十天。

兩國交界的一處軍驛。

段斐容眼睛微微睜開一線,手裡扣著三支銀針,心裡略略估摸了一下。

月色下眼前的幾名蒙了頭麵的黑衣人緩緩移至他床前,看身形聽呼吸,房內六人門口二人。看起來並不算絕頂高手,但卻腳步極輕,且一進門便繞著他的床散開,分開圍住,似是專業的殺手。

段斐容想了想,隻覺心下有些譜,卻仍隻沉吟。

他這廂還無動靜,忽聽一個黑衣人開口:“季墨,你即已醒了,就彆裝模作樣。”

……季墨?

段斐容似是一愣,停了停翻身坐起:“你們說誰?——季墨?”

“難道你不是?”那黑衣人見他這麼說,狐疑地看他。

段斐容搖頭:“不是。”

“……”那群黑衣人似乎遲疑一下,忽然其中一人飛撲上來:“是不是手底下見!”他身前一片銀光閃爍,月色下看應是雙刀。段斐容見他撲來,一矮身避到一邊,扣住銀針的手指輕輕一挑,月色下隻見剛揮著刀又劈向他的那人似是一愣,突兀地便停在了床前,慢慢抬起手,半晌,竟驚駭地大喊起來!

“一……一針見血!”那人似是見到了最可怖的東西,望著段斐容良久,喉中發出了幾聲嘶聲:“段……段七……”隨即便大睜著眼睛,直挺挺向後倒下。

黑衣人一聽他這一聲,忽然寒噤住了似的望向段斐容。

“不錯。”段斐容彈了彈衣角,微笑望向幾人:“在下正是燕洛門段七。”他前行幾步,剩下的五名黑衣人連連後退。他一笑,走至那倒下的人身前,將他手掌踢得翻過,隻見手心銅錢大的一點暗紅色的鮮血,在月色下慢慢漫延開來。

三日後。

“那又如何?”雲支國北麓山大營旁的樹林中,一名裹著純白色狐皮大裘的青年男子長身而立,正是段斐容。

“……我好不容易躲到北麓山大營,我以為你不會來這的。”眼前的男子身形高挑,在這大冷的天氣,卻隻裹著一層薄薄的玄色棉袍,相貌甚為落拓。他望著段斐容連連歎氣:“這麼冷的天,你還是來了。”

“能不來麼。”段斐容望著他冷笑一聲:“我雖怕冷,但冷點總比莫名其妙被人殺了的好。”說著緊了緊身上的大裘。

“……白靈狐裘,你是去打劫了白清風家?”他眼前那人看了看他身上的大裘,皺了皺眉。

“不打劫難道等白清風送給我?”段斐容一笑:“反正他都叫‘白清風’了,留著那麼多家當作甚。”他斂了笑容:“季墨,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那季墨望著他良久,忽然一笑:“看起來你是一定要知道原因了。”

段斐容點了點頭。

季墨長歎一聲,說道:“你隨我來。”

二人繞著密林默默走了良久,忽地停了下來。段斐容四下看了看周圍的樹木,良久,忽地問道:“天微陣?”季墨點點頭,轉身看著他,卻不再動。

“彆怕,隻要不累及到我,我不會插手你的事。”段斐容笑笑:“走吧。”

“……好。”季墨一愣,短歎一聲,引著段斐容在樹叢中緩緩繞了幾圈,便轉至一塊空地,其間赫然是一幢小小草屋。

“你藏了人?”段斐容看了看草屋,眯眼問道。

“……是。”季墨笑笑,說道:“你應該已經能知道是誰吧?”

“除了雲支國的流亡小世子,誰能讓你遠走北國?”段斐容笑笑:“你那個八拜之交雲支國主風欲言生前求你的,是不是?”

“……是。”季墨長出了口氣,說道:“雲支內亂,國內情勢你知道……”他頓了一頓,沒有再說下去,隻是引著段斐容向那小屋子走去。

一打開門便見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坐在正中的木桌旁,見二人進來卻並不開口,隻是用點漆般的黑色大眼望著二人。

“……聽說風欲言是個難得一見的美男子,這麼看他的兒子,江湖傳聞竟也有可信的時候。”房中並未生火,竟似比外麵還冷些似的。段斐容哆嗦了一下,扯了扯領口,走至那少年麵前眯眼瞧著他:“女孩兒一樣,真看不出來竟是北方霸主雲支的世子。”

“鄰雪,這是二叔的師弟,段叔叔。”季墨一笑,搬過個凳子到段斐容身邊,又墊了個灰鼠墊子,段斐容便坐下。

那風鄰雪看了看段斐容,又看了看季墨,點點頭,默默站起來走至一旁的小小酒爐,他拿出瓷瓶,小心傾了兩杯,端了過來放在段斐容與季墨麵前。

段斐容執起酒杯看看,隻見裡麵蜜水似的一汪琥珀色,一股濃濃的參香透出,不禁笑道:“你倒還記得我這藥引子。”

“北方參好,泡酒極補,反正你也總是要喝,我準備了一些讓你帶回去的。”季墨一笑,指了指房門口堆著的一個大筐,上麵蓋著一層紅紙。

段斐容看了看他,忽地笑道:“你早準備好我要來了。”

季墨一愣,忍不住搖頭笑道:“又露餡了。”

段斐容側著身靠在椅背上,哼了一聲,說道:“早露餡了——你有千百種方法引開追兵,卻偏偏將他們趕到我這,擺明了逼我來找你。”

季墨想了想,說道:“倒也並非全然如此——當時情勢危急,我所認識的在北麓山附近的人,除了你以外,我想不出彆人能在雲支殺手麵前全身而退的。”

“我若是一個疏忽呢?”段斐容冷笑一聲:“誰都不會永遠保持警醒。”

“……那等我養大了這孩子,完成了欲言的托付,我便自儘謝你。”季墨語氣極為誠懇。

“……有屁用。”段斐容一怔,隨即冷笑道:“算了——不跟你計較。我來了,有話便快說。”

“光是我一個人要保護鄰雪,怕是做不到。”季墨看了看風鄰雪,說道:“北麓山一帶是雲支的地界,現在雲支武王執政,邊查極嚴,我沒法帶他出去。”

“你讓我帶走他?”段斐容一愣,說道:“因恰我也要回京述職?”

“……除此之外我想不出彆的辦法。”季墨抿著嘴搖了搖頭:“武王掘地三尺定要找到鄰雪,在這裡藏不了一世。”

段斐容望他良久,忽然一笑:“這不是難事——但我想知道,我為什麼要這麼做?”

“……為了嵐蔭。”季墨看著他:“雲支的世子,會是嵐蔭極好的外援。”

“……季墨,你太不懂政治了——這叫什麼條件。”段斐容漠然一笑,說道:“就憑你這泥菩薩過江的外援,要真讓嵐蔭惹上了,是福是禍都難說。”

“……可是……”季墨見他站起身彈彈衣角便朝著門外走,心中不禁大急,忙也站起身來拉住段斐容:“師弟……”

“放開。”段斐容回身睨視季墨:“我說過,彆叫我師弟。”

“二叔。”季墨方想再說什麼,忽然一聲稚聲傳來:“不要求了。”

季墨和段斐容都是一愣,低頭隻見那一直沉默不語的風鄰雪站起身來,走到二人麵前,輕輕抬起小手將季墨的手從段斐容袖上拉開:“咱們讓段叔叔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