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早就聽文華談起這麼個妹妹，一直無機會見著真人，今天托了三嫂的福，可算是能見著了。”

二姐穆文芙嫁給了三皇子，與公主皇子們接觸較多，昭辰和她尤為要好。可平日裡三姐雖常回家裡探望，但大都是獨自一人，為何今天竟帶了公主來？

心中有些許不安，但我還是起身出門將公主迎了進來。

我的房間設計很簡單，無上位可言，昭辰公主進來也隻能讓她麵南而坐，我站西，文華則麵北而坐。

這樣奇怪的格局讓我想起了八個字——

南麵稱孤，北麵稱臣。

昭辰公主微笑著說些體麵的話，可句句暗藏玄機，我知道這個徐昭辰不簡單，才名遠播，可什麼時候與文華混在一起了？

心中滿是疑問，嘴上不敢怠慢，斟酌著字句滴水不漏地回了過去。

“文華之勇，文楚之謀，埋沒在這閨閣樓宇倒是可惜了呢。”

文華臉色不好看，淡淡地瞪了我一眼，隨後便不理睬，恭謹地麵對徐昭辰，她表現出來的恭敬讓我的心有些發緊——有什麼計劃在我不知道的時候，將我的家人拖下了水。

“公主謬讚了，文楚不過有些小聰明罷了，姐姐倒是不遜於男子，沒準兒真能學那李源隨夫出征，奪個女將軍頭銜什麼的呢。”

大姐夫在駐邊大將孟會昌的軍中擔任副將，小有名氣，算得少年得誌，英俊非凡。當初隨軍回京受賞，因立了不小的功而被皇上封賞。誰知他早已心許大姐，所以放棄了升官的機會，求得皇上賜婚，得以與大姐成就姻緣。

大姐夫常年在外，軍中倫常並不似皇城腳下那般苛刻，大姐若能隨軍，闖出一番事業並非不可，前朝也有女將軍的事例，雖然很少，但總比跟著這個公主實際，也更安全。

希望大姐能聽懂我的暗示，看似鼓勵地對她微笑借以觀察她的反應，結果卻讓我心寒。

我沒看到一絲一毫的動搖。

“文楚不必謙虛，京中人隻知聞丞相千金的才，九公主的貌，卻不知穆太師家中藏著這麼個才貌雙全的女兒，文楚怕是不想名落世俗被市人所汙，才靜心隱於深戶罷。”

她細抿了一口茶，眼中有著淡淡的欣喜。

“昭辰真是榮幸，這雲霧山中的雲芽峰可是隻有父皇才能喝到的，前些日子更分出些賜給了穆太師，我們這些晚輩可真連渣滓都嘗不到了呢。”

她一手托盞，一手扶蓋，靜靜地看茶霧升騰，眼中，是淡淡的惋惜。

“隻可惜了這茶，千萬道烘焙，隻不想被俗人沾染便深藏箱底，若非今日我來了，怕是永無芳香四溢的機會了罷——多好的茶呀，文楚若舍不得喝，可否讓我討些去？”

這已是赤裸裸的暗示，她的直接讓我心底發寒，卻也難以忽視地對她產生幾分敬佩

我假作慌亂，目露歉疚，道：“爹爹再疼文楚也隻給了這麼點兒，公主若真想要，我再去找爹爹拿些，隻不知還有沒有，爹爹可是個愛茶之人，日日都離不開這茶香呢，真真的一日無茶，一日無精神。”

我有父親，有家人，家人疼我，我自己不在乎什麼，但我的家人不能因我而受牽連。

她笑著阻止了我，相信她也能體會到我的顧慮，大姐不知有沒有聽懂，但她眼中的堅定，讓我嗅到了暴風雨的臨近。

我握住大姐的手，道：“大姐之勇我最清楚，苦守閨閣也確實埋沒了你，隻是這閨閣不止埋沒了大姐，比你更出色的人也大都老死在了這裡，她們也有憤，可最終忍了下來，文楚不知她們為什麼忍，大姐可知？”

她們有很多牽掛，你也一樣，大姐，放手吧！

我用右手緊緊地握住她的左手，希望她能聽勸，可是——她的表情，讓我看見了徒勞。

忽的，左手被人輕輕覆蓋，回過臉去，我看見了一雙美麗的眸子，淡淡的，泛著金色的光澤，溫暖人心。

“我們來打個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