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於江昭等人的恨意,從始至終,雲念並未在謝卿禮身上感知到一丁點的情緒。
他就穿著一身華貴的白衣,上挑的眼尾彎成好看的弧度,明明是一張格外俊美的臉,在此刻卻宛如修羅。
他想殺所有人。
他與全世界為敵,殺師殺友,也殺了自己,走上了不歸路。
他的話出口,激起眾怒,江昭等人身上的靈力磅礴,上百人迅速擺陣將謝卿禮圍在正中。
而青年毫無反應,根本仿佛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又仿佛確定了他們不會傷到自己。
雲念知道他不會死,原書中的結局,謝卿禮也沒有死。
他隻是瘋了 ,神智被魔心徹底吞噬,變成一個逢人就殺的怪物。
但江昭會死。
玄渺劍宗的長老和弟子會死。
“彆,師兄……不要……”
雲念朝那裡奔去,橫亙在他們之間的屍骸太多,她顧及著同門的遺體,等跌跌撞撞趕到之時江昭已經布下了陣法。
駭人的靈力威壓幾乎將她的膝蓋壓彎,她的修為隻是金丹,但此時已經是十幾年後,江昭和謝卿禮,以及所有人的修為都在向前進,唯有她停滯不前。
她看見光柱從下升起,白衣青年的身形消失在陣法之中,江昭和一些長老鎮守在幾個重要的陣點處,其餘的弟子皆眉眼肅重護法。
彼此的臉上都是視死如歸。
雲念被陣法的力量阻隔在外,根本動不了一點。
她隻能看著這場已知結局的事情發生。
她知道這個陣法根本困不住謝卿禮。
眼前的光柱在搖晃,江昭和幾位長老的唇角劍尖溢出鮮血,雲念離他們這麼遠,都能感知到從陣法中蔓延出來的強大力量。
邪佞,雜亂,危險。
她的心裡忽然泛起一股恐慌,像是預知到某件事將要發生。
“謝卿禮,不要……”
“師兄,師兄! ”
她拚命想要擠進去,告訴他們不要打了。
但她連一步都跨不進去,所做的一切都隻是徒勞。
終於,強大的威壓爆發,像是沉澱已久,一經炸開便掀起狂狼。
雲念避之不及,生生受了陣法破碎的餘壓,身子騰飛又狠狠摔向地麵。
渾身的骨頭都要被震碎了,淚花忍不住自眼角滑落。
她的視線不清,卻還是費力看向那處。
她看到謝卿禮冷著臉,單手執劍,安然走出陣法,每走一步都有一人倒下。
“謝卿禮……”
雲念的聲音很小,但那白衣青年還是聽見了。
他漠然看過來。
他並未見過她,或許以為她與江昭是一夥的,或許看出了她隻是個金丹沒有威脅。
他的視線隻停留在雲念身上一息,隨後收回眼,仿佛多看她一眼都是奢侈。
雲念的眼睫顫抖。
以前在聯盟學習,生活安寧順遂,進入穿書局後也隻是跟著前輩打打下手,有什麼事情都有前輩幫忙處理。
這是她第一次獨自做任務。
她不想死在這裡,不想放棄這次任務,不想讓這個世界崩塌,不想讓江昭他們死。
也不想謝卿禮走向原書的結局。
她為何什麼都做不了?
她為何要在這裡看這些?
她看到青年高挑的身影,瞧見他平靜下隱含瘋狂的雙眼。
她聽見他清冷不屑的聲音:
“這般弱還想攔我?”
弱。
她不就是嗎?
因為弱,她打不過那神秘人,親眼看見他廢了彼時隻有七八歲的謝卿禮。
因為弱,她阻止不了謝卿禮殘殺她的同門們。
若一切終將按照既定的軌跡走呢?
她以為對他好,他便不會被心魔吞噬走向滅亡。
可卻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情。
在劍境裡,她在密林中撿到了重傷的他,救了謝卿禮。
可在過去沒有她的現實世界,有人救過他嗎?
囚禁是真的,虐待是真的,傷害是真的。
他憑什麼要為她放下仇恨呢?
憑她給的那些小恩小惠?
他的仇不報,心魔遲早會吞噬他。
但她不知道他的仇人是誰,連他自己都尋不到。
從頭到尾,她的任務就是錯的。
她的任務是消除他的心魔。
可他的心魔不可能根除。
裴淩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將她包圍,但隻有她一人能夠聽見:
“這就是謝卿禮的結局,也是你們玄渺劍宗的結局,雲念,你要拿什麼去改變?”
雲念咬牙翻身,雙手撐地掙紮著要爬起身來。
“不。”她吐出口血,喘息著站直身體,“這不是結局。”
裴淩:“這是天命。”
雲念回駁:“沒有什麼天命。”
她竭力維持自己的身形。
“我想明白了。”
不應該讓他放下仇恨。
是她一直以來錯了。
她以為這對於她隻是個任務,她以為自己隻需要送溫暖和關懷。
她以為除了謝卿禮,其他人的生死與她無關。
因此她於修煉上消極,待在踏雪峰,不與師兄姐們試煉,隻等著謝卿禮來。
這麼多年了,還隻是個金丹。
可她不是沒有感情的怪物,她也做不到前輩們那般身經百戰,可以完美控製自己的情感。
這裡的人對她來說不止是NPC。
她在乎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