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依不理解。
她不理解,為什麼在她提到甚爾哥哥的時候,家族所有的大人們全都擺出了那種神色,仿佛她說出口的是什麼洪水猛獸,特級咒靈。
明明被折磨到身受重傷,奄奄一息,在她的麵前差一點死掉的,是甚爾哥哥才對。
就像她一點兒都不理解,為什麼方才對自己起了殺心的甚一哥哥,他的做法可以被歸類為教導。
“你的兄長禪院甚爾他啊,他如今接受了家族的任務,所以需要離開國內一段時日。”
麵前的那些長輩彼此交換了幾個眼神,隨後紛紛擺出一副和顏悅色的表情望向悠依。
可是他們的笑容,實在是太虛偽了。
和璃月的仙人們共處了那麼長時間,悠依當然能夠分彆出,到底誰才是真心實意的想對自己釋放善意的人。
尤其是老家主,他嗬嗬的笑著,臉上的褶子分外明顯,他換了一個話題,試圖分散那孩子的注意力。
“所以,這樣說來,你也是因為自己覺醒的術式,才從家族結界之外的咒靈手中脫身的是嗎,好孩子。”
但是悠依忽略掉了老家主的後一個問題。
她已經不再卑躬屈膝,也不再畏懼和害怕,因為曾經有人對她說過,讓她無需畏懼,讓她做好自己就好。
“甚爾哥哥去出任務了?他去了哪裡?是什麼任務?他的傷已經好完全了嗎?他要等到什麼時候才回來?”
老家主的笑容逐漸淡了下去。
他如今對禪院悠依和顏悅色,一方麵是她那可能覺醒的強力術式,另一方麵則是倘若能趁幼童年幼無知時將她把控在手中,叫她對禪院家族忠心耿耿,未來甚至未必不能成為控製禪院甚爾的刀鞘。
但是三方兩次叫一個小丫頭片子拂了麵子,這叫他的老臉實在有些掛不住。
禪院扇上前一步,厲聲道:“這是有關家族機密的事情,不應該知道的事情不是身為女子的你應該打聽的!你隻需要規規矩矩的回答家主的問題就好。”
換作普通的本家小孩,大概會被他的語氣嚇的畏畏縮縮,低頭稱是。
但是麵前的小丫頭居然眼神不偏不倚,氣勢上未曾退縮半分,女孩的聲音很輕,卻足矣讓在場每一人都能聽見。
“你們在騙我。”她微微垂下眼眸,然後又抬起眼,斷言道:“你們……其實在害怕些什麼嗎?”
害怕什麼人?害怕被她知道些什麼?
禪院扇的表情由白轉青,他手上的青筋暴起,真的是很想給麵前的蠢丫頭劈手來上一刀。
現如今他的未來家主之位,本來就因為生了一對沒用的雙胞胎女兒而相當不穩,前幾日還被那個天與咒縛狠狠打了一頓,眼下就連一個小丫頭片子都敢直截了當的對他出言不遜了。
她到底有沒有認清楚自己的地位?哪怕她真的是個僥幸覺醒了術式的女人,那也隻能老老實實成為未來少主的妻子,好為禪院家開枝散葉,女人就應該擺好自己身為女人的位置,如今居然就敢以下犯上的頂嘴,未來還得了?
禪院扇這樣想著,他的手掌已經高高的舉了起來。
結果,還不待他的右掌落下,悠依的身邊響起了岩元素力的嗡鳴,驟然展開的玉瘴護盾將禪院扇猝不及防的噗嗤一聲彈飛,嘰裡咕嚕撞到了一眾長老,頓時現場亂做一團。
禪院甚一的眼神瞬間瞪大。
沒錯,沒錯,就是那一招!擋下自己致命一擊的那一招,他早就說過了這個丫頭邪門。
“噗嗤。”
在現場一片混亂之時,門外已經傳來了一句相當不合時宜的笑聲。
眾人的目光憤怒的朝發聲的方向望去,但是下一秒卻又趕緊收斂了鋒芒。
悠依緩緩的回過了頭。
映入眼簾的是一雙蒼藍色的眼睛,像提瓦特的天空,也像隨風搖曳的琉璃百合。
那是一雙很漂亮的眼睛。
少年穿著形製華麗的浴袍,他有著銀白色的短發,和一雙幾乎能夠看穿人心魄的眼睛。
是五條家的那個六眼神子。
雖然早先就聽聞五條家會攜帶他們的少主在今日稍晚一些時來拜訪,老家主本來準備簡單處理完了小丫頭再去處理正事——結果誰料五條家的,居然不打半聲招呼就提前跑過來了,來的還正是那個傳聞中一己之力改變咒術界現狀的六眼。
他就那樣大大咧咧,不可一世的站在門口,看著禪院扇像保齡球一樣撞在長老們周邊亂作一團的模樣,噗的一聲就笑了起來。
一副在看禪院家笑話的模樣。
——雖然這次五條家口中的拜訪,就確實是為了來看禪院家的笑話吧。
“少主!少主!我們還沒有進行通報,你怎麼能先行一步過來!”
身後多了幾道雜亂的腳步,匆匆趕過來的五條家使者們趕緊嚴絲無縫的衝上前開始了道歉,將這邊禪院家人的怒火不留一絲痕跡的堵了回去。
“……因為很讓人在意啊,我剛剛在進門時,從那堆廢墟感受到的氣息。”
少年的雙手收攏在袖口,他微微斂起雙眸。
老家主想了想,那大概是禪院甚一的術式,便開口道:“那大概是我家族這位不成才的後輩施展出的術式……”
不想,居然能叫“六眼”的持有者在意。
“不,不,我才不是在說那個爛大街的不入流術式。”他聳肩:“彆以為六眼什麼都不挑好嗎,那位後輩確實挺不成才的。”
六眼少年隻用一句話就將老家主和禪院甚一哽了個半死。
他說話不曾拐彎抹角,因為他生來似乎就帶著一種全世界都不在意的傲氣,說出來的大實話就足矣將人氣到心肌梗塞。
少年無視了周邊一眾大人的反應,他目中無人,徑直走向了那個方才在人群中,被所有人無差彆針對的女孩麵前。
還真是巧合,明明是個禪院家的人,卻擁有著與自己極其相似的發色與瞳色。
但是,他生起興趣並非因為她的樣貌。
“門口的那些,是你做的?”蒼藍的眼眸倒映著女孩瓷白的麵容,他的視線一眨不眨的凝視著麵前的女孩:“我從未見過那樣的咒力湧動,與其說是咒力,倒更像是一種全新的力量體係。”
而且剛剛他分明看到了,在所有人針對與為難那孩子的時候,是她的周身暴起了那個神奇的力量,彈飛了巴掌都快呼她身上的那個沒禮貌的大叔。
話說,整個禪院家都在為難一個這個年紀可能還沒他大的小女孩,這可太沒品了。
“是我做的。”她點了點頭。
“所以,剛剛那個就是你的術式嗎?叫什麼名字?很有趣啊,總覺得,那和我們家族祖傳的無下限有異曲同工之妙啊。”
少年抬手製止了他身邊想要說些什麼的下屬,他現在無視了所有人,無視了自己的族人和禪院的族人,仿佛一心隻想和麵前的少女交流,不過這叫所有禪院族人都覺得那是五條家上門進行的公然挑釁,但是他們卻出於對六眼的忌憚,一時間敢怒不敢言。
悠依想了想,她還是不打算將自己在璃月經曆的一切告訴任何人,她謹慎的抿起嘴唇,隻從少年的話中,挑了其中一個問題回答。
“悠依。”她眨了眨眼:“我的名字是禪院悠依。”
悠依曾經聽說過擁有蒼藍色眼眸的少年降臨於這個世界,改變了整個咒術界的傳言,大家都稱他是擁有六眼的神子,像真正的神祇一般高不可攀,但是今天看到少年本人的時候,反倒覺得他並沒有傳言中的那樣,宛如天上的星辰。
因為他對自己沒有任何的惡意和架子,反倒隻是充滿了好奇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