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遇到她是什麼時候呢?大概是高中二年級吧。
那是4月間一個奇特的周一午後,初夏亮麗的陽光透過樟樹枝梢間投射下來,斑斑駁駁,流光溢彩。天空漂浮著幾片宛似棉絮的雲朵,我真怕它會一下子掉下來。
課室那邊隱隱約約傳來教師們的說教聲。樹上不知名的鳥兒“啾啾”地叫著,抬頭仰望卻哪裡也見不著鳥的蹤影。
我因為累次上課遲到而被班主任請到課室外的操場上“享受”春日午後溫暖的陽光。
反正閒著也是閒著,正好挎包裡隨身帶有一本《麥田裡的守望者》,我便攤開書端坐在水泥地上看起來。
看著看著,我不由得心底竊喜,自然地同情起課室裡那些正在上課的同學來。大好的春光就浪費在那讓人昏昏欲睡的課堂上了,難道不值得同情嗎?
等我注意到時,她已經站在我麵前了。我緩緩地揚起臉,兩人四目相碰。
她的眼神深邃而清澈,很容易讓人怦然心動。
站在我麵前的她,純正瓜子臉,眼睛大大,鼻子直直,頭發齊肩。儘管穿著校服,絲毫掩蓋不了她苗條的身體曲線。渾身還散發著一股體香,那是十六七歲高中女生特有的香味。
我不禁一陣臉紅。
我是一個非常容易臉紅的男生,特彆是見到漂亮的女孩子時,臉“唰”地一下子就紅起來,而且是比猴子的紅屁股還要紅的那種。
“同學,不用上課?”她先開口道。
我“啊”了一聲,隨口扯了個謊:“我們上體育課,對,體育課。”
與此同時,她往操場四周環顧一圈。
我立馬意識到自己說話露出了馬腳,趕緊糾正道:“其他同學都怕曬,所以跑進課室去乘涼了”。我舉起手指朝課室那邊隨意地指一下。
她順著我指的方向瞄了一眼,然後轉過頭笑了笑說:“體育是假,罰站是真吧?”
真相被揭穿後的感覺就像當街被人剝光了衣服,難受得很。我的臉更紅了。
“此言差矣。應該說是出來享受一下春日午後美好的日光。”我逞強道。
“那你慢慢享受吧,我先走啦。”說完,她扔下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就轉身離開了。我倒覺得那微笑就像從頭頂的樟樹枝梢間透射下來的春日陽光。
我正思忖著要不要像村上春樹說的那樣以“很久很久以前”開始,然後以“你不覺得這是個憂傷的故事嗎”結束,她就已經走遠了。
我的目光在她的背影上足足停留了兩分鐘才將其收回置於手中的書本上。我說,同學,不是自個兒先過來搭訕的嘛,乾嘛就這樣走了呢?我自言自語。
是的,這就是我第一次和她遇見的情形。儘管時間極其短暫,但記住了她的眼神。
再次見到她已經是三個月後,在醫院的患者家屬休息室裡。
我想你大概也不難想象,這種休息室絕非溫情脈脈之地,多少都會給人一種壓抑感。但我們又不能因此而抱怨它啊,畢竟它不是為了大家的心情愉悅而特地設立的。
然而,就是在這樣一種地方,竟然讓我再次遇到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