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聿看著體內那個悄無聲息運行的圖騰,他甚至能感受到四周那種黏膩的陰氣往自己身體裡鑽。他也隻是看了一會,很快摸索著周圍的狀況,扶著枯樹站了起來,正想往前走時,忽然注意到腳踝上的異物感。
什麼東西?
宿聿低頭,清晰地看到自己沒受傷那條腿的腳踝上的鎖鏈,鎖鏈的顏色與他體內圖騰邊上飄著的脂白陰氣相似,其間卻帶著若隱若現的血紅色,沿著他的腳踝到更遠的地方,格外的顯眼。
原先意識昏沉,再加上突然出現在他眼睛裡的詭異東西太多,他居然沒注意到腳上還綁著這一東西。
宿聿動了動,腳踝上的鎖鏈輕飄飄的,有一股微弱的阻力感,另一端有東西。
他拉了一下,卻沒拽動。
這麼重?宿聿微微蹙眉,不禁加了幾分力道。
張富貴是被拽醒的,清醒過來的時候捆在他腳踝處的鎖鏈崩得極緊,隨著另一端的拉扯,他整個魂體立刻受到一股不可抗力,一下子就被拽出了十幾步遠。
摔到宿聿身邊的時候,他還在顛簸中沒反應過來,“道、道長!?”
聽到熟悉的聲音,宿聿想起來了……是他沒殺的那個小鬼。
張富貴見到宿聿激動不已,天知道他被風卷走的時候以為自己要魂飛魄散了,原本是跟著幾個鬼友跑路的,路沒跑成,貪吃的鬼友沒了,現在南塢山口又被封了,自己又重新被陰風卷進了這山裡,前途堪憂,也不知道何去何從。
如今再見到道長就像是找準了主心骨,顧不得剛剛是什麼拽得自己頭昏腦漲,急忙靠近宿聿:“道長!”
白色人團靠過來的瞬間,宿聿退了半步。
意識到自己的唐突,張富貴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卻沒敢離宿聿太遠。
見白色人團沒再動了,宿聿也無意去關注他。
他抬頭,隱約看到周圍的白色煙氣往一個方向飄動。
“道長,你去哪啊?”
張富貴見到少年動了,正想跟上,剛走兩步見到他走的方向,頓時冷汗直流,急忙伸手拉住人:“那地方可不能去,進去深山,都是大鬼們的地盤……都在廝殺搶奪小靈脈。”
宿聿聞言,疑惑道:“小靈脈?”
張富貴一愣,這不是修道界人人都知道的事嗎……他不敢反問,隻能小心翼翼地說道:“我也是開始修煉才聽山裡的鬼說的……說是千年前修道界有個大魔頭毀了人間萬寶殿,導致靈脈崩塌,無數大能者紛紛隕落,以至於東寰修道界一衰數百年,直至發現了大能者坐化之地。”
像他們這樣的鬼修煉靠陰氣,可天地本源來自萬物靈脈,修士更是吐納天地靈氣進行修煉。
靈脈衰落,也就導致修士們修煉受限,境界止步不前……傳聞那些修士隕落之後的坐化地內,有一部分隱藏著千年前的靈脈殘餘,被稱為小靈脈。小靈脈雖比不上千年前,但足以開辟成為新的靈脈,卻也解決了修士們靈氣匱乏的問題。
張富貴知道的不多,但聽一些鬼提過,說他們南塢山陰氣過分充裕,又有奇怪的封印,可能也是千年前哪個大能者的坐化之地。
宿聿說話時帶著一種倦意:“你一個小鬼都聽過的傳聞,他們不知道?”
“啊?哪個他們?”張富貴意識到什麼:“他們是為了……”
外麵那群修士大概就是衝著這山裡的東西來的,宿聿說了一句就沒再說了,識海裡的思緒似乎越來越清醒。
這種感覺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從懸崖上摔下來的時候也是……想到懸崖,識海裡的斷斷續續的記憶接連浮現,記憶停留在最後迎麵席來的狂風,以及視野中混著異彩的流光。
他是誰來著,他叫宿聿。
他怎麼來到這裡的……?
懸崖掉下來的。
張富貴瞥見宿聿的異樣:“道長,你怎麼了?”
宿聿捂著額間,斷斷續續的記憶往回扭轉。
這時候,一個特殊的手印經由圖騰在他的識海中浮現,幾乎一瞬間宿聿就認出了這個手印就是當時他墜崖殺惡鬼時無師自通使用出來的手印。
一想到修士符籙手印陣法等東西,宿聿知道這是修士的術法手段,可讓他去細想這些東西,他卻沒有一個確切的認知,就好像他從未深入學習過。
而現在,這個浮現在自己識海裡的手印,明明是極其晦澀的紋路,組合起來令人摸不著頭腦,就像見到這個紋路,他就知道它是手印,而不是陣法,也不是符籙。可隻是看一眼,宿聿下意識就跟著去描繪,仿佛天生知道它的走向,有一種似曾相識的荒謬感。
宿聿的手指抬了起來,丹田裡盤踞的陰氣似乎隨著他的意念動了起來,從圖騰的周邊運轉起來,沿著經脈往外流去,可剛往外流不久,這些陰氣就像是失去了方向,沒轉動幾息,頓時潰散回退到丹田處。
宿聿停住了,他知道怎麼畫手印,卻不知道怎麼去推動它。
這時候,他扶著樹乾的手往前一滑,右腳落地的時候聽到了哢嚓的碎聲。
撲麵而來的腐臭氣息難以忽略,幾乎一瞬間,宿聿感覺到一股寒意。
他抬眼往側邊看去,昏黑充滿白氣的視野裡,出現了一個個接連的黑點。
“那是什麼?”宿聿問。
張富貴聞言一扭頭,就看到枯樹林裡一雙雙眼睛對著他們。
昏暗的枯樹林裡,此時正站著一個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