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塢山巔籠罩著繁複的封印,而霧潭的中心,越來越凝實的凶獸發出怒吼,四周的修士齊齊奮力抵抗,臉上都帶著驚愕與無助,假若原先他們還保有奪取秘藏的想法,現在看到這一景況心已經涼成一片。
怎麼拿……這凶獸到底是什麼!?
從未經曆過如此壓迫的修士們被威懾得不敢抬頭,不少修士更像是被魘住,不受控製地往著深潭的方向前進。人群中尚且能保持理智的僅有宿家少主,他手中用來指路靈珠散著微弱的光芒,抵禦著來自霧潭上的威壓,但沒過多久,靈珠上就已經出現道道裂痕。
“都控住自己,彆過去!”宿弈的臉色頓時變得極其難看,靈珠是蒼雪宗宗主給予他的護身法器,既能追蹤萬物靈氣用來引路,也能護他受到化神期修士的全力三擊,而現在這顆靈珠在這隻凶獸麵前,居然出現了裂痕……那這隻虛影凶獸的修為,已經遠超他們能對付的範圍。
抗不住,他們扛不住凶獸的威懾力。
這比他們方才見過的所有元嬰期凶祟都要迅猛,它會殺了他們。
高處,張富貴在威壓中已經覺得自己生死一線,隻能拚命地往道長的身邊靠,等完全躲在宿聿身後時,他才敢抬頭去看扶住石岩站著的人,他都能看到宿聿手臂上全是陰風刮出的血痕,即便如此,宿聿依舊站著。
他在狂風中正想說話提醒宿聿,一張口,就看到少年的眼睛——
那雙眼睛比張富貴以往見過時還要可怕,金絲泛著詭異的殷紅色,如遊蛇在道長的眼底遊來遊去,霎那間張富貴覺得那雙眼睛活了過來,詭譎又神秘,靈異滲人。
無人注意之際,少年被陰風割開的傷口流著血。
血滴落在霧河裡,被湍急的水流帶往下遊。
眼睛的主人宛若未聞,他的五臟肺腑正在遭受著陰風的震蕩,盤踞在他丹田裡的眼睛圖騰瘋狂地輪轉著,無數陰氣竄入他的軀體內,撐脹的經脈發出痛苦的悲鳴,可宿聿隻感覺到饑餓,丹田裡的圖騰轉得越快,他的饑餓感就越明顯。
宿聿不知道張富貴看到的凶獸是怎樣的,在他的眼中,那隻凶獸幾乎是如墨的氣團凝縮而成,就像是白玉石上的一塊巨大的汙點。而在凶獸之下,還有比它更渾實的墨氣,那些墨氣充滿著致命的誘惑力。
‘吃掉它!’
‘活下去!’
‘進去,去裡麵吃掉它!’
宿聿達到頂點的饑餓感幾乎在催促著他行動,他像是在看著一塊亟待朵頤的食物,靈異的眼睛四處巡視著,妄圖透過懸浮在潭麵的凶獸看到更裡的墨點。
他的牙齒不斷打顫,像是獵手,在觀望自己的食物。
就在這時候,位處於霧潭邊緣的陣法忽然間亮了起來。
霧河上,宿聿視野裡出現屬於其他修士的異彩。
“好像來了修士……”張富貴抱緊著宿聿的大腿,道:“我們要不要……”
“為什麼要管他們?”
視野中,屬於修士的光點悄無聲息地朝白玉石靠近。
像是醜陋的飛蛾,不知不覺撲向白色的火海。
宿聿眼底淬紅深到極致:“他們要死了。”
張富貴瞪大了眼睛,什麼意思?
霧河邊,六神無主的修士們看到那陣法亮起來之際,臉上都迸發出驚喜。
“長老們來了!”
“有救了!”
從南塢山外傳送進來的宿家修士們第一時間就注意到霧潭上方的凶獸,為首的宿家長老在看到凶獸時臉上不覺露出欣喜,半月前宿家修士一點線索也沒找到,可現在這座霧潭裡居然出現了上古凶獸。
他瞧見這凶獸尚且還是虛影,“那不是實體,隻是虛影,不用慌張。”
其他修士驚詫,隻是虛影就有這麼強大的威壓,那要是它的本體……得多厲害。
既然是虛影,這裡麵必然就有操控虛影的法器或者陣法。
宿家長老猛然抬手,離他最近的一個離火派修士忽然踉蹌幾步,被某股力量擊飛摔入了霧潭當中。
落入霧潭的修士沒像大家料想中那樣沉入水裡,反倒是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吊了起來。修士驚恐地看著岸上的修士,張口喊道:“師兄…師兄救我!”
“師弟!”離火派師兄始料未及。
宿弈更是愕然地看向宿長老:“你在乾什麼!”
宿長老可不管這些,見到那凶獸,他更確定某些東西勢在必得,他的臉上逐漸浮現貪婪之色,不知不覺間他的麵容扭曲著,不再將身邊的人放在眼裡。
很快,掉入河中的修士的聲音停住了,整個人被吊著,沒有其他聲息。
見到這狀況的修士幾乎都停住了腳步,那霧潭會掠人神識。
霧潭之上,巨大的凶獸身體慢慢凝實,無數的陰氣從四周湧至它的身邊,它像是剛剛蘇醒,無視著周圍的修士,慵懶地伸了個懶腰。等它舒展完軀體之後,它才慢悠悠地巡視著岸邊如同螻蟻的修士。
這時候,凶獸卻忽然抬起了左足。
高處,宿聿注意到什麼,冷喝一聲:“閉上眼睛!”
張富貴來不及探究下方的真假,急忙將眼睛閉上,剛閉上眼睛他就察覺到一股凶戾的陰風席卷過來,直接刮裂了他的魂體左臂。
霧潭周圍哀嚎遍野,陰風卷過後,刹那間進入了寂靜。
幻境幾乎在瞬間籠罩了整個霧潭,在霧潭邊上圍攻修士們的凶祟動作一下停滯下來,它們懸浮著,一個個豎立在霧潭中間的虛影周圍,像是徘徊的亡魂……整個霧潭凝實,潭麵成了一層倒映的鏡麵,襯得凶獸格外高大。
萬籟俱寂,無形的波瀾像是瞬間將萬物攬括在內,宿聿被陰風震得內府陣痛,他艱難地抬起眼,就被眼前的景況震驚到了。
他垂眸看向腳邊不斷往體內竄的陰氣,假若說最開始他看霧潭的時候,盤踞的陰氣像是巨大的白玉石。
而現在無聲無息中,那塊白玉石變得巨大無比,越過原先霧潭的邊界,蔓延著四周各處,所有人都被困在白玉石裡,始作俑者就是盤在白玉石上的凶獸。
最先出現變化是底下的修士,離得近的修士像是被魘住,不受控製地往霧潭的方向走。
寂靜之中,似乎隻剩下亡魂的徘徊,以及生者的行屍走肉。
千鈞一發之際,一艘靈舟穿破陣法的間隙,轟然出現在所有人麵前。
“這不是南塢山口的修士靈舟嗎!”張富貴震驚:“這靈舟怎麼穿進來了。”
宿聿猛然抬頭,就看到原先在南塢山見過的異彩斑斕的流光再次出現在自己的麵前……靈舟?
靈舟上的異彩比在場任何一個修士都要濃鬱,離得更近了,他清晰地看到了異彩之下,流彩彙聚而成的繁複陣法……這艘靈舟居然是由各種各樣的陣法鑄造而成的。
“誰來了!”
“宿家的靈舟來了!”
宿聿盯著那散著異彩的靈舟看,快速遊動的眼底金紋仿佛要將那靈舟上的陣法記下來。
而在這時,操持著靈舟的老者落在了眾修士的麵前,靈舟隨他意願化成了與南塢山口相似的屏障,轟地一下擋在了所有修士的麵前。
在那屏障隔絕開凶獸之後,被魘住的修士們恍然驚醒,連滾帶爬地跑到了屏障後,而沒及時清醒的修士則被那凶獸所吸引,帶入了霧潭當中。
離得最近的宿家長老赫然在其中,隻見他滿臉貪婪地往裡走,下一瞬身首異處,當即慘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