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鏡齡無語更甚。
大兗的女官考試,也有一套相對完備的製度。
除卻層層筆試,到了最後還有一次銓選——這決定性的選擇,自然要交給大人物來做。
先帝時,是興平大長公主晏庭芳做這事,但自從新帝登基,她便告病不理一切朝政,這事就完全落在了晏長珺身上。
無怪乎小樓現在一臉期待的表情。姐姐啃“姐”,她豈不是也可以啃姐?
“不是,”賀鏡齡無情戳破她的幻夢,抬腳跨出門檻,“彆想了,安心讀書學習去,公主殿下才沒問起你呢。”
“好嘛,不問起我就不問起我。”小樓一邊小聲念叨,一邊拖著步子回了房間裡麵。
賀鏡齡從馬廄取了馬,便往城東去。
她要找的“沈娘子”,名喚沈遙。
起初,賀鏡齡聽母親說起沈遙名字,隻是覺得稍稍耳熟。直到她第四次去沈家,開門的人不是沈遙,而是一個溫潤俊朗的男人,而那男人又自稱是沈遙的哥哥時,她終於覺得不對了。
“您是沈娘子的兄長?”
那人拱手笑道:“是,在下沈邈,和舍妹一樣,師出同門。”
事情過去已經很久了,賀鏡齡仍舊能夠記起,她那時的額角一跳。
不錯,這位沈邈沈藥師,便是書中那位心甘情願為公主充當藥引、醫毒雙絕的重要配角。
賀鏡齡第一反應是心虛,畢竟她還什麼都沒做,就已經碰到兩個對手了——
不過好在這兩個人還都不是很重量級:裴縉性子急躁莽撞,相處一段時間後賀鏡齡便能夠應對;至於這沈邈,性情溫和,在書中僅僅是一廂情願單箭頭,也沒對彆人做過什麼。
不像那可怕的異姓王,動輒喊打喊殺!
換言之,到目前為止,雖然結識兩個對手,但賀鏡齡的處境並不危險。
她叩開沈家的門。
不多時,門鎖搭扣一響,映入眼中的便是沈邈的臉。
他見來者是賀鏡齡,便道:“舍妹不在家中。”
“又不在家中麼?”賀鏡齡微微一愣,又道,“那麼閣下可陪我去瞧瞧母親的病症?”
說著,她便說了沈遙之前的診斷。
沈邈麵帶愧色,道:“舍妹既然經手,那便隻由她經手。過幾日,她便回來了,屆時在下轉告與她。”
賀鏡齡一時無語凝噎。
沈邈似乎極有自知之明——他第一次受邀的推脫理由便是不如妹妹,緊接著便是各自的風格問題,比如兄妹二人不輾轉經手病人。
沈遙可以經手他解決不了的,但他不行。
賀鏡齡見邀請無望便準備辭去,沈邈又請她留下來喝茶,順便關心她:“我聽說,賀大人那日留在嘉琅公主府,沒出什麼事情吧?”
“沒有,”賀鏡齡麵色凝重地喝了口茶,“但那嘉琅公主府果然嚇人,我進去時便看見一左一右兩個形似黑白雙煞的大漢,裡麵也鬼氣森森。幸虧我出來了。”
沈邈皺眉,道:“哎,你能平安出來就好。你老是記掛我,讓我彆去,可自己也要小心啊。”
賀鏡齡做派深沉,又抿了一口茶:“這種痛苦,我一個人承受就夠了。”
沈邈十分感激:“賀大人,你真好!”
離開沈家的時候,還正是日中太陽最盛的時候,賀鏡齡路過茶肆酒坊,便順道進去聽聽。
八卦話題裡麵長盛不衰的,都離不開天家。
當朝權勢他們不敢多說。若要說,也無非說些邊角料,講講這個月嘉琅公主府又死了什麼人,抑或是誰家公子將要高中——三年一次的鄉試,又將開幕。
“說起來,這次的探花郎入不了公主府咯!”
“怎麼了?放榜不是明年春闈的事麼?”
“傻呀,徐駙馬還健在呢!他總不能在這幾個月時間又沒了吧?”那漢子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
賀鏡齡嘴角一抽,心想著馬上又是三年,倒是快了。秋闈在即,公主姐姐似乎等不到自己的第四春了呢。
況且,在原書中,晏長珺還真是卡在死了三個老公——便沒有後文了。從此她便是三婚寡婦,一路踩著由屍山血海堆壘構建起來的路,登上帝位。
賀鏡齡打了個哈欠,付過酒錢準備回家,如今已是暮靄沉沉。
她回到自己房中,便看見自己桌上放了一個方盒,她正疑惑間,便聽見妹妹聲音。
“姐,你回來了!”她一路小跑過來,將那錦盒托起拿到賀鏡齡麵前,神秘兮兮道,“你看看這裡麵東西……這是我今天出去的時候,一個人直接拿給我的。”
“那是一個可怕的黑衣人,有這麼高,”小樓一邊比劃,一邊說話,“他知道你,也知道我,他隻讓我拿給我的‘哥哥’。”
賀鏡齡看那錦盒外麵龍鳳紋路,心中便咯噔一下。
她打開那盒子,裡麵放了數封折子,內容竟然無一例外,全是參她貪墨財物、強占田宅的。
這一套組合拳來得未免太快,一邊讓她休沐,一邊轉眼間就把折子送了上去。
這雄競大戰真是可怕。
賀鏡齡吸了口氣,把嚷嚷著“裡麵是什麼讓我看看”的妹妹趕走了。
她得靜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