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惆悵是年少春衫……(1 / 2)

惘然記 西依然 5508 字 11個月前

剛上大學的時候,南風和宜嵐分在一個寢室。打水吃飯,自修逛街,總是形影不離,同進同出。同寢室的曉寒常說她倆:“公不離婆,稱不離砣,跟連體嬰似的。”

這話其實說得誇張了。宜嵐是真正的美人,“兩臉夭桃從鏡發,一眸春水照人寒。”想來詩文裡所形容的傾城之姿,也無非就是她這個樣子吧。加上她性格嫻靜,和長相平凡,思維跳脫的南風真是成了鮮明的對比。這麼不一樣的兩個人能合得來,倒也真是奇事一樁。

南風常自嘲說:“學校裡那些男生一定對我恨之入骨,我每天霸占著校花宜嵐,叫他們一點機會都沒有……”

宜嵐抿嘴一笑:“胡說!”

連一個淺笑薄嗔的表情都是帶著風情--宜嵐有足夠驕傲的資本,自然不會輕易地給彆人機會。

大二的時候,宜嵐認識了謝望川,鄰校法學院的風雲人物,校辯論團的一辯,參加全國辯論大賽獲獎無數。

宜嵐生日的那天,終於正式地把望川介紹給南風認識。宜嵐收斂了昔日全部的驕傲,如小鳥般依人站在望川身旁。南風大大方方地叫了他一聲“大哥”,氣氛就一下子熱絡起來。

是在校門外的小館子,盛夏的黃昏,空氣裡暑氣未散,樹葉子都蔫得無精打采。店裡的冷氣倒是開得很足。他們點了店裡的招牌川菜水煮魚,辣子雞,吃得滿頭大汗,於是又要了冰啤酒來喝。那天是真的高興,南風酒足飯飽,愜意地打了個飽嗝。望川笑著說:“南風,看你這樣瘦,沒想到你這樣能吃。”

宜嵐道:“她呀,為了晚上這頓牙祭,可是餓了一整天了!”

望川和她相視而笑,他的眼神溫柔,輕輕地握住了她桌上的手。

南風微微眯起眼睛,看到他們十指交纏,宜嵐的臉上寫滿了幸福。男才女貌,仿佛是天作之合。她微笑著說:“大哥,以後,你可要好好對宜嵐。如果你讓她難過,我第一個不會放過你!”

宜嵐很感動。

望川說:“南風,你放心。”

昔日的連體嬰如今成了三人行。周末望川和宜嵐去吃飯看電影,總叫上南風一同去。從電影的情節演員的演技到導演的構圖…他們可以討論整整一路。她向來伶牙俐齒,和望川棋逢對手,辯論起來針鋒相對,絲毫不讓,倒叫宜嵐夾在中間為難。

後來宜嵐有幾次提起,要介紹望川的學弟給她認識。說是四個人一起,打牌也方便些。她忽然有些驚覺,自己夾在他們二人中間,多少是有些尷尬的。

於是慢慢地拉開了距離,宜嵐和望川再來找她出去時,總是以各種借口推脫了。一來二去,他們終於不再來找她。

南風開始天天泡在圖書館裡。大二的課業不算繁重,每天有大把的時間蹉跎,聽閒歌和看閒書。她買了德語自學的教材,在黃昏薄暮的自習室裡靜靜地做題。

那樣枯燥的語法,如同日耳曼民族一樣地刻板而嚴謹…她卻難得耐得住性子,做得不亦樂乎。

再碰上望川已經是隆冬了。晚上他送宜嵐回宿舍,她正好從圖書館回來,胳膊裡夾著一遝書。她晚上洗了頭,像是清湯掛麵,還沒有乾透。一張素臉,鼻梁上架著一副邊框眼鏡。

望川的眼神裡滿是詫異:“南風,幾個月不見,你怎麼轉性了。嘖嘖,瞧你這認真的樣兒,快成才女了。”

南風呸呸連聲:“除了你們家宜嵐,還有誰配得上才女的名號,你就彆損我了!”

宜嵐笑嘻嘻的:“你們兩個怎麼還是像從前一樣,一見麵就拌嘴。南風,你彆理他,他這人就是這樣。”

望川突然說:“南風,上回給你介紹個人,你為什麼不要?人家條件是真的不錯,你要不要看看再做決定?”

南風楞了兩秒鐘,她微微低下眼瞼,睫毛撲閃了一下,終於抬起頭,微笑著說:“大哥,你彆為我操心了…我想出國,現在不考慮這事……”

南風決意出國,一邊上語言班一邊辦手續。申請學校的過程不是太順利,因為她的成績隻能算中等。好在終於,趕在大四畢業前等到了德國北部一所工業大學的錄取通知書和簽證。

宜嵐和望川在校門外的那家川菜館請她吃飯,算作餞行。望川在讀研究生,宜嵐簽了約,卻是在離這裡兩百公裡外的城市。

南風問:“為什麼要選那麼遠的地方?”宜嵐回答她:“傻瓜,和你相比,這點路根本就不是距離。”

是一家極有潛力的公司,竟聘的人趨之若騖。這樣的機會對宜嵐來說實在太難得,她說:“隻好先辛苦兩年,等望川畢業了,再來我那裡找工作……”

望川那天有些沉默,隻是一口一口地喝著玻璃杯裡的冰啤酒。

仿佛還是昨日不識愁滋味的少年,轉眼就已經要各奔東西。南風有些傷感,水煮魚片做得太辣,幾乎要嗆出眼淚來。

餐館門口,他們說好了不去機場送她。南風說:“我怕我到時候會哭,就在這裡說再見,讓我開開心心走吧。”

宜嵐的眼圈泛了紅,緊緊擁抱了她。望川說:“有空給我們寫郵件,下次帶個老外一起回來!”

南風和宜嵐都忍不住破涕而笑。她認真的說:“大哥,你們什麼時候結婚,一定要告訴我,我趕回來參加你們的婚禮!”

三個人一同相視而笑。

南風一直記得那一天,校門外是行色匆匆的人群,暮色裡亮起的霓虹,餐館的廣告燈箱,五顏六色,瑩光溢彩,那光映在他們的身上深深淺淺,可是臉上的笑容清晰可辨。

德國北部的港口城市,校園裡是各種膚色的留學生。生活舒緩而單調,每天隻是泡在圖書館和實驗室,偶爾的調劑是周末係裡舉行的小Party---其實也很無聊,無非是一群人聚在一起喝啤酒。

南風空閒的時候給宜嵐和望川寫郵件:“這裡的東西好難吃,每天都是土豆香腸加麵包,食不下咽……想念祖國的川菜…”

“這裡好冷,十月末就下了第一場雪…”---南風生長在江南,從未見過真正的大雪,天地間是白茫茫的一片,雪積得很厚,走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這一切對她來說都是新奇,充滿欣喜。

望川和宜嵐的回郵寫得很長,一遍又一遍得叮囑她好好照顧自己。宜嵐的工作很忙,周末望川坐長途車去看她,他正在準備論文答辯,課業繁重,加上舟車勞頓,其實很辛苦。

最初的新奇過去後,各種各樣的問題開始接踵而來。學生公寓裡總有那麼兩個霸道又討人厭的鄰居,要完成的報告堆積如山,手機話費又被亂扣錢……

南風每天忙碌不堪,好長一段時間都沒和宜嵐他們聯係,想來他們也忙。

某天和惡毒的鄰居吵了架,心情奇差,一個人灌了半瓶酒,手機在手裡按來按去,最後還是撥了望川的號碼。國內已是淩晨,他的聲音慵懶中帶著驚詫:“南風?…出什麼事了?”

她的眼淚唰得就流下來,那樣的委屈,仿佛怎麼哭都不夠。她講給他聽,其實她有些喝多了,翻來覆去,講得顛三倒四。他一直靜靜聽著,末了歎一口氣:“南風,真要覺得辛苦,就回來吧…要是在國內,大哥絕不能讓你受委屈…”

她的淚流得更加洶湧了。也隻有他,了解她的軟弱與委屈。淚眼迷蒙裡望出去,是書桌上相架裡宜嵐和望川的合影。南風的酒有些醒了,她這是在乾什麼?這樣肆無忌憚,難道是借酒裝瘋?她慢慢平靜下來,說:“我沒事了,大哥,你放心吧,我哭過就好了。”然後便匆匆地掛了電話。

接著又是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聯係。宜嵐的郵件越來越少也越來越短。南風終於還是察覺出什麼。某天在網上碰到望川,忍不住問他宜嵐的近況,對方沉默了很久,打過來一行字:我們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