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小純給他打電話的時候，心痛的感覺幾乎讓他站不穩身體。他連假都沒請，急急忙忙趕到蘇北人民醫院。
此刻的她。
脆弱的仿佛一陣清風就可以吹走。
她安靜的躺在那裡，像一具沒有靈魂的屍體。
鐘京山臉色慘白，指甲深深地嵌進肉裡都沒有知覺。難道又要失去她了嗎？這一次她想用死亡離開他嗎？
穿著白大褂的醫生走過來，問：“你是病人的家屬嗎？”
他如夢初醒，說：“我是！我是！”
醫生看了他一眼，冷冷地說：“跟我來。”
夜色已深。
醫院裡靜悄悄的。
鐘京山隨著醫生進入辦公室，看著他入座，焦急地問：“她怎麼樣了？有沒有事？”
醫生沒有回答他的問題，隻是問了他：“你們有沒有孩子？”
他一愣，不知道這和夏梔的病有什麼關係。但是，他還是如實回答：“我們……還沒有結婚，所以……沒有孩子……”
醫生歎了一口氣：“那你做好準備沒有？”
他不懂：“做什麼準備？”
“病人有可能不能懷孕，”醫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說：“我調查過她的病例，六年前她曾經懷過孕，隻是胎兒已經死在腹中。所以她做過引產，加上這幾年調養的不好，有可能導致不孕。”
鐘京山如雷擊般震驚地站在原地。
引產！
難道是耿昊的孩子？他們……
無法承受的痛苦讓他全身瞬間冰涼，手指緊緊地握在一起。
然後聽到醫生說：“你做好她不能懷孕的事實了嗎？她的生育可能性幾乎沒有，得的是子宮肌瘤，可能無法生育……”
漆黑的夜。
氣溫下降的很快，風吹在玻璃上發出嗚咽的聲音。
鐘京山安靜地站在她的病床前，目光複雜地看著她。
她已經醒了，呆呆地看著天花板，聲音微弱地問：“joey呢？”
他說：“思琪帶他回家了，不用擔心。”
“有沒有被嚇到？”
他輕笑：“小家夥看到你暈倒，哭得稀裡嘩啦的。”
她沉默片刻，心裡澀澀的不是滋味。
良久，她轉過頭，看著窗外漆黑的天空，說：“……你都知道了吧。”
他沉痛地點了點頭，低聲說：“你好好養病。其它的都不要想。”
“……是不是很可怕？”
他鼻子一酸，險些止不住眼淚，緊抿嘴唇，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有沒有……比懷上自己親哥哥的孩子更……可怕的事情呢？”她呆呆地說著：“……孩子死在了我的肚子裡，我居然都不知道……”
他驚痛地握住她的肩膀：“彆說了！彆說了！忘掉好不好？不要再想起來！”
她躺在病床上如死屍般沒有動。
半晌之後，他聽到她的聲音如細雨般：“京山……”
他抬起頭。
黑夜裡，她的眼睛像朦朧的月亮。
“怎麼了？”
“……我想回家……抱我回去……”
心裡抽痛著，他說：“可是，你的身體不能……”
“抱我回去……”她打斷他的話，依然是輕飄飄的聲音：“……我不想待在醫院裡……求你……抱我回去……”
漆黑的天空連顆星星都沒有。
他將她橫抱在懷裡，修長的手指將她的頭靠在自己的胸膛。
冷冷的風吹動著路旁的樹。
他沒有經過醫生的同意私自帶走她。可是，他無法看著她黯然神傷的樣子。他知道，她今生都是他的磨難。一輩子也忘不掉。
他抱著她，慢慢地往家裡走。
“我還記得，你第一次出現在班級的樣子。”他微笑著，低聲說，又像是在自言自語：“穿著一身白色的裙子，看起來像一朵梔子花。你的微笑那麼肆無忌憚，喜歡你，也就是那時候吧。”
垂首，看著陷入沉睡的夏梔。
眼眸深深地凝視著她，像極了流星般的光芒劃過天空。
他輕輕地推開她家的門，把她放在了二樓的海藍色大床上。
嬌小瘦弱的身體陷進床裡，床頭的櫃子上擺著一張照片。
她和耿昊的照片。
背景是大片的梔子樹，開出美麗的姿態。
她勾著他的手臂，笑的燦爛無比。
鐘京山安靜地看著她的睡顏。
昏暗的台燈將她的周身照出淡淡的光圈，看似虛弱的像隨時都要消失了一樣。
曾經聽老人說過，人在快要死亡的時候，靈魂脫離軀體時，會看到如輕風的光芒散發在將死之人的周圍。
這樣的梔子……
心裡猛地一痛，他連忙半跪在床前，緊緊地握住她的手。溫熱的體溫讓他的眼淚終於忍不住匆匆流下。
含著淚，呢喃著：“還好沒事……千萬不要離開……不要離去……”
他握緊她的手，親吻她的手背。滾燙的眼淚滴在她的手背上，手指忽然一顫，隨之又恢複平靜。
瞳孔裡倒映出她蒼白的麵孔，他的眼神幽暗而脆弱，目光裡洋溢著濃濃的不舍：
“我知道，你和耿昊之間的聯係是永遠不會中斷的。但是梔子，你要知道，我所想的隻是和你在一起而已！你和耿昊的關係，不會成為我們在一起的障礙……我希望你活著，我希望你快樂，我希望看到你的笑容。我不知道我能做什麼，但是，我會永遠留在你身邊！我想讓你知道我愛你，卻說的太過熱烈，那麼你又是否看得到，我假裝無所畏懼後的恐慌……我比誰都害怕，假如有一天你消失了，我該怎麼辦……所以，就讓我陪在你的身邊吧……”
然後他幫她蓋好被子，俯下身，如羽毛般的吻落在她的額頭：“good dream，my darling。”
門“哢嚓”一聲輕輕地關上。
夜色中。
一雙斑駁的眼睛靜靜地睜開，眼淚悄無聲息地落下。
“對不起……”她的眼中有著茫然的空洞，“……我無法忘記那一天……他在我懷中死去的模樣……都是我的錯……我還有什麼……資格和你在一起……”
床頭的那張照片裡的少年，眉頭緊皺得都可以夾死一隻蒼蠅，他的眼裡卻有著柔和的光芒。
盛夏的季節裡，他們站在一起。
幸福的感覺像是在心裡成長出一片美麗的花海，花海上飛舞著彩色的蝴蝶。
世界仿佛在此刻沒有了聲音，回憶如鏡頭在腦海裡播放。
隻有瘋狂的愛……
才能體會……
什麼是刻骨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