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如此循環而生生不息。
她聽到小孩子的鼾聲,輕輕地翻了身,垂下眼簾凝視著他。
“小的時候就是好啊。”她自言自語地撫摸著柔軟的金色頭發,“不必擔心遭遇的任何困難,因為會有人替你擋著……”
鐘京山抬起頭,輕聲問:“睡不著嗎?”
她一驚,瞪著他:“忽然出聲,你想嚇死人啊!”
他做了噓的手勢,眼裡滿是笑意:“是你嚇人吧,半夜說話像倩女幽魂似的,彆把joey吵醒了。”
她無力地白他一眼:“這好像是我家吧,怎麼看都像你是主人,我是客人一樣。”
他嘿嘿地笑:“那去我家住吧,我讓你當女主人。”
話裡的意思,夏梔當然明白。
內心的溫暖像泥石流塌方般蔓延在每個角落。她便不再出聲,閉上眼睛陷入夢境。
鐘京山靜靜地看著月色中她乾淨而削瘦的側臉,淡靜的好比綻放的花瓣被風吹出清涼的味道。
他看了很久,黑暗中的空氣寂靜無聲。
這輩子都是在劫難逃的吧。這樣也好,有什麼比能如今近距離看到她的樣子能夠讓人感覺更踏實的呢。
總好比每個夜晚都是在夢境裡相遇幸福多了吧。很多時候都是獨自醒來的,然後被寂寞侵蝕而空的靈魂,一邊承受著無力,一邊思念著遠處的人。
她一直就是長在陰暗角落裡那以黑暗為養料的含苞待放的花,也許可以長成光明的模樣。但是現在終於盛開,一點一點,那隻是屬於他的毒藥。
想著想著,意識漸漸模糊而沉入睡眠。
薄如蟬翼的霧彌漫在天空中。
清晨的空氣中浮現出淡淡的塵埃。
鐘京山起的很早,他從地板上坐起來,抬頭看了眼窗外。白蒙蒙的一片,秋天的早晨似乎一直都是雪白的。那些流連在空中的霧氣像冬天的雪花。
夏梔和joey的睡相極其糟糕,一大一小的身體蜷縮成毛蟲的姿勢,淺藍色的被褥像抹布似的半掛在床邊,看樣子岌岌可危。
他起身,撈起掉落在地的被褥,重新將他們蓋得嚴嚴實實。
看了一眼床頭櫃子上的鬨鐘,覺得離上班時間還早,於是先不喊他們起床。
不知不覺已經是秋天了。
有時候覺得時間的流逝像蝸牛爬行一般的緩慢,有時候卻覺得時間像從高山上滑落而下的溪流,匆匆而過。
冒著‘呲呲’聲音的鍋裡煎著用麵粉做成的油餅。
他拿著鍋鏟,不斷地翻炒。
灶台中央放著兩個紅通通的蘋果,透白的盤子上倒映出淡紅色的影子。一包散裝的藕粉擱置在餐盤的左邊。準備等水燒開了以後再衝給夏梔喝。
煎好油餅後,他把蘋果洗淨,然後放入攪拌機碾碎成泥狀。
蘋果碎末散發的味道淡而清香,包在金黃色油餅裡看起來像打了氣的餃子。
鐘京山將蘋果油餅端進客廳的飯桌上,轉身準備上二樓喊夏梔起床的時候卻發現她已經站在身後。
剛睡醒的她,模樣有些慵懶。長發散落在肩膀,亂糟糟的像被一隻野貓抓過。穿著寬大的白色舊襯衫,很長很長,一直到達她的膝蓋。
她看著他,劉海遮住了她的眉毛。眼裡的迷茫像秋天清晨的大霧,如茫茫的白雲漂浮在上空。
他笑著說:“你醒啦?我正準備去喊你。”
良久,她咬著下唇,才說:“你這麼早起來了?”
唇角微微上揚,他點頭:“是啊,讓你們先睡一會,我給你們做早飯!”又說:“joey呢?”
她說:“還在睡。”
然後她看到桌上的油餅,驚奇地瞪大眼睛:“這是什麼?金黃金黃的好像元寶。”
“蘋果油餅,”他拿筷子夾起一塊遞給她:“以前上學的時候,我媽經常做這個給我吃。她覺得天天吃麵包和牛奶容易膩,就換了花樣。”
她抿著嘴笑了出來,卻沒有接過他遞來的油餅:“你媽還真細心,我上學那會,我媽都是煮粥。”
見她沒有吃的意思,他疑惑地問:“不想吃嗎?”
她說:“想吃啊。”
“那為什麼不吃?害我以為你不喜歡吃油膩的東西?”
她白他一眼,覺得好笑:“沒刷牙怎麼吃!”
“……”
夏梔沒有再說什麼,轉身進浴室洗漱去了。心裡卻覺得踏實,隻是因為家裡有家的味道了。記得從前說過一定要保持最原始的狀態,而自己定下的原則就這樣輕易地被他打破。
有些感情,理不清,道不明。
就讓它們在心裡慢慢沉澱吧。
發芽開花。
或者腐爛。
已是習慣。
也許無以救贖。
也許無可原諒。
也許無路可退。
但是,一直都記得,一直都相信。一切所謂的,老掉牙的美好。
如同在回到這個城市的時候,乘坐飛機,透過機窗可以看見斑斕的地表。
這樣的高度,以俯視的姿勢去看,去感受,有一種超脫的感覺,似乎跳出了世間的悲歡冷暖愛恨情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