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第一次吻她。

像是把肺裡所有的空氣都吸走似的，他用力地吸吮著她的唇瓣。

耳旁回蕩著他灼熱的氣息。

他左手捧著她的側臉，右手摟著她的腰，將她抵在門邊。舌頭不停地在口腔裡翻攪，所有的觸感，所有的迷離，所有的欲望都集中在舌頭上。

他吻得她無法思考，想要推開他，卻反而被擁得更緊。

感受到腰間遊離的手火熱如烙鐵。

情欲的溫度漸漸浮生。

夏梔頭暈目眩。

黑暗裡，她看不清他的表情，隻看得見瞳孔裡晶亮的光點。

腦海裡忽然閃過一個人影。

他有好看的墨綠頭發，他有迷人的鳳眼。他的手指乾淨而修長。他穿著她喜歡的藍白色外套。

淚水逐漸模糊雙眼。

她聽到眼淚從眼角流過的聲音，在皮膚的表層滑下炙熱的痕跡。

為什麼明明是不同類型的兩個男人，他們的吻卻那麼相像，就好像吞噬靈魂般的倔強，如同壓抑許久的汽球，在被戳破的那一刻爆發出來的惶恐。

恍恍惚惚憶起那年，耿昊要去外地實習的時候。

她送他去坐地鐵。

地鐵的風聲從耳旁呼嘯而過。

他的吻沒有聲音，像花瓣墜落在湖麵上，有的隻是在心裡泛起的淡淡漣漪。

若白的燈光打在他的臉上。

溫暖的好像冬日裡的陽光。

他提著黑色的耐克帆布包，站在檢票口的黃線外。

“我會很快回來的。”

他摸摸她的馬尾辮，又說：“在我離開的時候不準和彆的男生曖昧不清啊。尤其是你們那個班長，離他遠一點。”

夏梔覺得好笑：“關班長什麼事，隻是同學而已。你的心眼怎麼那麼小啊，虧你還是男生。”

他隻是瞪她，未說一句。

她隻好哄他，說：“好，好，好。我會等你回來，不會和彆的男生曖昧不清，你……”

話未說完，他伸出左手將她的身體攬進懷裡，右手拎著包，人來人往的地鐵門口。

輕柔的吻便占領了她的唇。

像被風吹過的觸感，沒有任何情欲。

純淨的好像碧藍的天空，上麵隻有潔白的雲一樣。

那樣溫柔的吻，她以為是錯覺。

他的感情像是隱忍的勇士。

終於，他放開她，沒有深入的吻在她的麵紅耳赤下結束。

第二次吻她的時候，夏梔的錯覺便被打破。

隱忍的感覺終有爆破的那一刻。

那是他從外地回來的夜晚，黑藍的天空清晰所見朵朵白雲。

如此強烈的視覺，仿佛從肌膚傳來的戰栗感，帶動每根神經跳躍。

他下了公交車，看到她在紫色的站牌前等候。

晚風吹起長裙，像蝴蝶的翅膀揮動一樣慵懶。

他看著她，時間反而流動得像是靜止。

站在她的麵前，他努力壓抑心裡湧出的激動，衝她笑：“我回來了。”

她也笑，心裡像被陽光注進般溫暖：“你變黑了。”

他說：“沒辦法，景德鎮的陽光太烈了。工廠是露天的，能不曬黑嘛。”

夏梔同意他的話，點頭：“陶瓷還是景德鎮的最好。”又像是討好似的，說：“怎麼樣，有沒有給我到禮物啊？”

耿昊氣不過：“我的魅力就沒有禮物大啊？就想著禮物呢，都沒有聽到你說想我。”

她噗哧一聲笑出來：“誰說的，我想你想得花都謝了。”

“油嘴滑舌。”瞪她一眼後就從帆布包裡拿出包裝精美的紙盒子，說：“這是我做的陶瓷中，最好的一個……”

她立刻搶過來：“要對待它就像對待你兒子女兒一樣！我知道，我知道！”

“換你給我禮物了。”他伸出手，擺出一副‘不給我禮物，就要回收’的樣子。

“啊？禮物？”夏梔愣住，什麼禮物？他沒說過要禮物啊。

耿昊心知她沒有，故意狡辯：“沒有啊，那就還給我。”

“噯！不行，既然給我了，就是我的。不準拿回去。”她緊緊地抱著紙盒，大聲抗議：“你又沒說要禮物！我沒有準備啦！”

他笑：“那你現在準備吧。我等著。”

她疑惑地說：“你要什麼？”

夜色中，霓虹燈絢爛的燈光照耀著他清秀的臉。

眼底浮出淡淡的笑意，他垂下頭，對著她的耳朵輕呼如清風般氣息。

夏梔頓時一陣顫栗，揚起頭，不解地看著他：“你到底要什麼嘛？”

耿昊愉快地勾起嘴角：“我要一個纏綿纏綿的吻……”

說完，他便立即吻上她的唇。

不同於他離開時候蜻蜓點水般的吻，這一次，夏梔硬生生地怔住。

他的舌頭居然伸進她的嘴裡，像品嘗般一層層舔過她的牙齒。

那一瞬間。

就好像整個世界都綻放了煙花。

在她的頭頂如流星雨般墜落。

“梔子，我很想你。我想念我們在一起的時光。所有的思念，在見到你的那一刻已經沒有地方容納。我們在一起的時間總是那麼短暫，所以我才那麼珍惜。在離開你的時候，我一個人躺在床上，我想和你看日落。我想和你一起在深夜的時分看沉睡的城市。我想和你一起酒飽飯足之後躺下來看動漫。而在我們分開的時光裡。我不停想念，想念成了呼吸，成疾，入骨髓。然而我愛上這樣靜靜想你的時光。你的可愛，你的笑容，你的無理取鬨，你的真摯。那是要在獨自麵對的時候我才可以分辨出來的珍貴。”

他又說：“那天晚上，我做了夢。夢見了一片金色的湖水。帶著時間痕跡的舊木屋。也許大腦隻剩下本能的運轉。也許我已經忘記我是誰，你是誰。可是我們攜手，看那一片夕陽。直至，死亡將我們分開。”

他的聲音在心裡劃過，像隕石劃出炙熱的痕跡。

直至，死亡將他們分開……

悲戚占據了她身體的三分之二以上，心裡的委屈和糾結梗在喉嚨，也許她真的遺失了某種至真的純粹。

蝕骨的心痛，讓她有著最敏感的轉折點，悲涼的是回憶，悲痛的卻是心。

真的忘不掉，真的無法忘記。他的一顰一笑，他每次凶她的時候，眼裡卻有著沉溺的溫度。他吻她的時候，嘴唇由最初的冰涼漸漸溫暖。他擁抱她的時候，下巴抵著她的額頭微微的蘇麻。

這些，都忘不掉。

這些，已經成為了根深蒂固的印跡，刻在每個細胞裡。

她哽咽著，眼淚流到嘴裡，鹹濕的味道混合著吻變得窒息而悲痛。

鐘京山抬起頭。

漆黑的夜。

他的瞳孔裡倒映出她淚流滿麵的模樣，心中猛然刺痛，毫無預料的痛從心底湧出來，在瞬間便蔓延全身。

“你就……這麼討厭我的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