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了。”無涯迅速抽身,隻剩下一辰在原地苦苦支撐。
“法王,我等後輩隻為救人而來,未曾想驚動了您,還望法王明鑒,給我等後輩一條生路。”
“地獄之軍已蘇醒,是非公正就由他們來評斷。至於雷將軍的棺木,本尊是萬萬不會讓你們碰的。”
無涯連忙又道:“法王明鑒,雷將軍被人下了惡咒,地獄之軍將要屠城,可城中都是無辜百姓,我等晚輩無論如何也要阻止這場災難。”
“你當如何應對?”
“找到棺材,喚醒雷將軍。”
“啊……”。
隻聽得一聲慘叫,一辰越過僵屍,拔腿便跑。群屍隻盯著他一人,紛紛前去追趕。一辰隻圍著這裡不停繞圈,群屍也跟著來回轉圈。不一會,隻聽得他喊到:“還愣著乾嘛,趕快找棺材。”隨即又見得他上竄下跳,將群屍帶的亂成一團。
“法王,時間緊急,恕晚輩無禮。”說著,無涯一□□向了無憂法王的印堂。
“就憑你?”
瞬間,一團白煙迷茫了視線,也不見他如何動作,無涯便連人帶槍狠狠摔倒在地。待看清時,無憂法王正一手握著水淩槍,另一隻手仍然扶著寶劍。
隻用了一隻手,整個身體竟紋絲未動,在場人等無不駭然……
“水淩槍……沒想到居然還能再看見它”,無憂法王若有所思,道:“可惜,你道行太淺,簡直侮辱了這聖物。”
寒音、一辰生性懶散,不甚好學,自是不知道無憂法王的來曆。左兒、無涯均是涉獵廣泛之人,多少知道些這法王的底細,心下總是有些怕的。
當年,軒轅晴率族人一舉創建了祭祀壇,隨後與逐浪攜手在天地間尋覓千年,找到了三位世間的絕頂高手,得以培養十萬神兵,其中一位便是這“人間法王”——無憂。他的法力後人無從知曉,不過單從“人間法王”這名號便也能看出一二。天上、地下的不好說,至少在人間是難逢敵手的。再看剛才無涯與他交手,那份道行,當真是空前絕後了,至少在場人等都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的。
地麵突然毫無征兆的劇烈顫抖起來,層疊林立的棺材頓時被震得散落一地。無憂法王身後的土地像是突然變成了沼澤,一大團模糊的東西正緩緩從土裡鑽出來。
“小妹妹,大家能不能活命全看你了,一定要找到人頭。”
望著左兒焦急又帶著幾分期許的眼神,穀流觴重重的點了下頭,隨即轉身便跑,沒命的翻起木板。
無涯被法王羞辱一番,心中似有一團火焰猛烈燃燒,頃刻間隻感到全身氣血澎湃,經脈異常亢奮,隨即大喊一聲:“拚了……”。話音未落,一團金色光簇赫然彌漫視野,左兒竟是比自己先出手了。
“哼!”無憂法王仍是單手出招,一團白色雲霧瞬間擋在眼前,將金色光簇包裹其中,僅能透出零星光芒。
縛龍索迅速黯淡下來,眨眼的功夫,雲霧化為細雨一顆顆打在左兒臉上。待看清時,她已被縛龍索擊中,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後飛去。一縷鮮血劃過臉龐,有些溫熱……也許,就這樣睡去也挺好的吧。
很快,胸口的劇痛又將她拉回了現實,遠處藍焰與白霧激鬥正酣,連身影都有些恍惚了。隻是,為何他會變成藍焰的模樣,似乎,今晚他一連好幾次都是這般。可為什麼,這幾次都是在我遇險的時候才變的,莫非……他心裡還有我……
左兒不禁苦笑了下,緩緩搖了搖頭,想要拋開這段思緒。
你還好麼……
任左兒如何掙紮,腦海裡始終是無涯望著自己伸出手的模樣,那關切的眼神,分明是真情流露,哪裡又有半分虛假呢。
你已經受傷了,這又是何苦呢……
一想到此,左兒頓時身心俱痛,萬般悔恨:為什麼我會走的如此決絕……一定傷到他的心了吧。不知不覺,眼淚劃過唇邊,異常苦澀。
他真的在關心我嗎,還是僅僅在關心一個妹妹?他消失了五年,為了尋找吟朗……難道這一切還是因為吟朗……
左兒不禁痛哭起來,“我到底該不該恨她呢。”說著,她望向穀流觴,淚水頓時模糊了視線,直至那個小小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淚光之中。“你心裡……究竟有沒有我?”
“你怎麼了?”不知何時,寒音突然發現左兒異樣,連忙趕了過來,眼見她滿麵血淚,神情欲絕,儼然像是著了魔。“左兒,你怎麼了,彆嚇我……”說著,將她緩緩扶起,靠在自己肩頭。
殷紅的鮮血將全身衣裳浸濕了大半,可她的模樣卻不像是外傷所致。
眼見她奄奄一息還望著無涯的方向,寒音頓時便明白了。
“你還是放不下他?原來你的堅強都是假裝的。”
左兒笑了笑,閉上了雙眼。
“放心好了,隻要我們能活過今晚,我一定去找無涯問個清楚,問他心裡究竟想著誰?”
左兒握著寒音的手,緩緩搖了搖頭,道:“我想通了,無論他喜歡的是誰,都由他去,我隻要知道他過得很幸福就足夠了。”
“如果他喜歡的是你呢?”
左兒想了想,道:“流觴還小,等她長大了,再讓無涯重新選擇。”
寒音似乎打心底裡也為她感到難過,道:“如果穀流觴不領你的情呢?”
左兒抿嘴一笑,道:“姐妹一場,由她去吧。”
寒音若有所思,愣在原地一動不動。
“我的藥效不多了,抓緊時間。”
寒音這才想起她早就奄奄一息了,原是藥力讓她支撐至此。那吳芒也有救嗎……她心念一閃,遂問道:“誰的藥?”
“木將軍。”
那是誰,我怎麼從來都沒有聽說過……難道也是吳垠的手下,那他……一定有救了。寒音頓時回過神來,遠處,一把透明的巨刃破空而去,直斬向法王的頭顱。
“嘩啦”一聲巨響,巨刃化為水滴,紛飛四處。看似細小的水滴打在身上竟格外的疼,無涯不禁倒吸一口涼氣,一連退了數丈才避開密集的水花。繞是如此,臉上也被打得青一塊紫一塊,嘴角都有些滲血了。
左兒伸手在胸前劃了一個法訣,麵前突然升起一團霧障,水滴進入其中傾刻化為一顆顆碎冰。霧障起了作用,她頓時心下寬慰了些,誰料,霧中竟突然有無數星光閃耀,竟似要破霧而出。
不好……
念頭一閃,左兒在半空急轉,向後飛去,數不清的冰箭從霧中射出,眼看就要逼至胸前。
霎時,一股熟悉的黴腐氣味直衝頭頂。
眼前赫然飄過一顆腐爛的頭顱,左兒猛驚了一下,未及反應便看到頭顱之下,一個衣衫襤褸的屍體從眼前飛過。
“啪啪……”
數十聲脆響在耳畔響起,冰箭儘數打在了屍體之上。
不用多想,能用此招的大概也隻有寒音一人了。
“死者為大,你不怕遭報應嗎?”
話音剛落,又一個屍體徑直飛向了法王麵前。
“哼,本尊要替這些死者好好教訓你。”說著,無憂法王眼中泛起了深藍光芒。
無涯、左兒默然對望了一眼,似乎心有靈犀一般,隨即一前一後飛上半空,運用全力,祭起了法陣。
夜空中突然爆開了一道藍色閃電,無邊巨浪從水淩槍中噴湧而出,驚天動地的濤聲震得客棧中避難的百姓全都靜止了動作。那一刻,所有人等無不瞠目結舌,望著窗外比白日還明亮三分的黑夜不知所措。而後,天色漆黑如初,客棧中人似活過來一般,頓時人聲鼎沸,喧鬨至極,不時傳來孩童的哭聲,弄的大人們亂作一團。看這陣勢,似要吵嚷到天明。
一道燦爛的金光如瀑布般灑落到巨浪之中,波濤之中隱隱泛起了金色波紋,伴隨著浪潮洶湧,金紋越來越明顯,遠遠望去就像是一條金色飛瀑。
“鏗。” 一聲金屬銳響,無憂法王拔出了劍。白色劍氣深入波濤之中,將巨浪一分為二,傾刻便劃開了一半有餘。
寒音見狀,一劍挑起一個屍體,扔向巨浪之中。
一條金龍赫然從浪裡騰出,被劍氣逼得盤旋了幾下便粉碎無蹤。
說時遲那時快,劍氣瞬間逼至二人麵前。
隻聽得“哢嚓"一聲響,屍體徑直被攔腰斬斷。
“混賬。”眼見自己親手砍斷了一個屍體,無悠法王頓時氣惱之極,揮劍便向寒音砍下。眨眼間,身後突然傳來“嘩啦”水聲,法王頓了一下,劍鋒不經意間偏了一些,幾絲秀發迎刃而下。
“無憂法王,你可知道‘大海葬’?”
話音剛落,無憂法王似是吃了一驚,猛然轉過身去。眼前空空如也……
無涯、左兒不知何時竟已出現在法王身後,趁這間隙,拉著寒音急向穀流觴的方向撤去。不遠處,隻見她抱著一顆人頭,正四處奔走張望。
“我看到了,在那……”
循聲望去,一辰已經吸引了不少僵屍,一上一下的竄著,似乎已經有些力不從心了。
“棺材在那……”
望著一辰手指的方向,一口沒有蓋的的腐木棺材正隱隱的透著一股力量。
法王身後的沼澤中,模糊的東西終於鑽出了地麵,瞬間便升高數丈,聳立半空。放眼望去,細長的竿子頂端,一麵繡著碩大‘地’字的旗幟正迎風獵獵飄揚。
大地再次劇烈顫抖起來,比上次明顯更猛烈了些,腳下的土地在一陣陣巨響之後縱橫開裂,數不清的棺木紛紛落入地縫之中不見了蹤影。
穀流觴不知哪來的勇氣,舉手將人頭丟入棺中,自己手腳並用,也跟著翻進棺材裡。好不容易站穩了腳步,她趕緊捧住人頭,輕輕的將它接在身軀之上。再看時,人頭竟與身軀合而為一,項上閃過一道金光之後便再無血痕。
好一陣,棺中再無動靜。
一條巨大裂痕從河岸方向縱貫至此,碎石紛紛而下,仔細聽去,似乎地底還有滾滾水流之聲。
那棺材不偏不倚橫在裂痕軌跡之上,瞬間便向深淵落下。
穀流觴隻覺得身體突然失重,腦袋頓時便撞在了棺壁上,這一撞,更是疼得站立不穩,徑直倒在了屍體旁邊。一路上,她從眾人的對話中得知此人就是自己從未謀麵的生父,心裡便一直迫切希望瞧上一眼。此刻,望著眼前這個略顯滄桑的人,她不禁哭倒在他身上,嘴裡喊了一聲爹。
見棺材陡然落下,左兒飛身躍進深淵之中,一連在崖壁上借了幾次力,這才到了棺材下方。隻是,他怎麼又出現在眼前……
望著無涯的麵孔,她再不願多想,頓時轉過頭去,伸手一掌托住了棺材底。
棺材觸手冰涼,好重……
一念及此,無涯早已托住了棺底,似乎他用的力道更大,左兒竟突然覺得輕鬆了許多。
“玄鐵棺材沉重無比,交給我吧。”
左兒默然不語,突然在石壁上借力一躍,三兩下便跳出了深淵。
穀流觴隻感到棺材猛烈晃動了一下,仿佛開始上升了。眼前這人依舊是一動不動,隻是,從他胸膛傳來的熱度明顯證明他已經活過來了。
不知怎麼的,穀流觴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般,隻趴在他胸口不停的哭,將平日裡隱忍的眼淚都快流儘了,嘴裡一直不停的念著:“爹,孩兒好想你,好想娘……”。
紫芒在半空中噴薄而出,四周紫氣如霧彌漫。一道銀光伴隨著一陣颶風,穿過半空中的曼妙身姿,將紫霧消散蕩儘,隨即便化為無形。
左兒剛出深淵,便見此景,頓時麵如死灰。
寒音雙手緊握紫硝,雙眼生生被颶風催出了血淚,眼睜睜的看著幾縷斷斷續續的紫霧回到劍中,直至吸收殆儘,劍身上赫然現出一個小洞。
一滴血淚滴在了劍上,綻放出一朵小小的血花。
“啊……”
隻聽得一聲撕心裂肺的嘶吼,寒音毅然舉劍衝上前去。看那陣勢,果真是要拚命,不想活了。
左兒身形一閃,便向寒音身前飛去,心裡有些恍惚,道:劍亡了,主人心碎欲絕。那我呢……心已死,留得身在又有何用?
一道銀光迎麵襲來,越來越近,越來越亮,直到視線裡隻剩下一團無邊無際的白。
左兒就這樣擋在了寒音身前,銀光逼近眼前,再躲為時已晚。
“不……”
望著劍鋒下的左兒,無涯頓時雙眼通紅,兩行清淚不知不覺滑過了臉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