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民 (1 / 2)

風舞琴簫 Miss西門 9120 字 11個月前

銀光刺向左兒的眉間,在印堂之上劃出了一道淺淺的傷口。

“嗯?”無憂法王隻覺遇到了強大阻礙,如此力道換做從前早已叫神魔灰飛煙滅,而今卻隻似在她眉間點了一下,不痛不癢,竟未見血。他不禁奇道:“怎會這樣?”

項上突然傳來一陣涼意,左兒下意識的伸手去摸,隻覺平日裡項上帶的那顆黑色珠子竟格外的冰涼。

無憂法王愣了一下,清楚的看到她項上那顆珠子正微微的閃著藍光。

無涯見這突如其來的變數,顯然也不知是何故。眼見左兒暫時脫離危險,他連忙飛上前去,想要將她救下。隻是,左兒緊閉著雙眼,一動不動,像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好一陣子,無憂法王麵有愧色,想要說些什麼,但又見她閉目沉思,不好打擾,便一直開不了口。

左兒隻覺一陣恍惚,腦海裡不斷出現自己從未經曆過的片段。

天色格外晴朗,一望無際的山穀之中,百花競相綻放,繽紛儘收眼底。

“送給你了。”

“什麼?”未及反應,一個黑物便拋了過來,粉衣女子下意識伸手去接,原來是一顆漆黑的珠子。

抬起頭來,前麵的女子已經走遠了。粉衣女子連忙去追,喊到:“姐姐,娘說過的,這是你的寶貝,你怎麼能把它給我呢?”

前麵的女子連連搖手,頭也不回道:“給就給了,你怎麼那麼囉嗦。”

“那怎麼行啊……姐姐,你彆走那麼快啊,等等我。”

眼前景象漸漸消散,一輪弦月掛在天邊。

廊橋儘頭的小亭中,一個紅衣女子靜靜的站在那裡,任夜風吹拂著本就單薄的衣衫。

“姐姐,你一定等了很久吧。”

還是那個粉衣女子,自一進亭子便上前去牽著紅衣女子的手,望著她笑了笑,似是為自己的遲到而道歉。

紅衣女子撥開了妹妹額前的亂發,柔聲道:“你去哪了,讓姐姐好等……”。

粉衣女子目光有些閃爍,道:“我在山穀裡,走著走著,不知道怎麼就迷路了。”隻覺臉頰有些發熱,她趕緊岔開話題,問道:“姐姐,你約我來這裡,是想說什麼呀?”

紅衣女子抿嘴一笑,道:“太晚了,下次吧……”。話雖如此,她心裡不禁想到:下次……再也沒有下次了。她神色微微一變,眼中隱隱透出了一絲絕望,隨即,轉身走出了小亭,沿著廊橋緩緩而去。

粉衣女子似乎並未察覺,隻自言自語道:“還好,千萬不能讓她知道了。”

清冷月光之中,紅衣女子越行越遠,心卻越來越痛。她親眼看到妹妹分明跟自己心愛的人在一起,就在姐妹倆曾經常去嬉戲的花穀。

時光流轉,再次相見時,姐妹已形同陌路。

千軍萬馬隨著首領夫婦趕到了荒漠,麵前,一個身影嬌弱的紅衣女子孤單而立。

首領見狀頓感詫異,道:“你一個人來的?”

“怎麼,一個人就不能下戰書麼?”

首領怒道:“你為何處處與我二人作對?”

紅衣女子冷冷道:“是誰毀了我族的聖地,又是誰害得我走火入魔,再也回不到過去?”

首領與夫人對望了一眼,似被說中了事實,一時間竟無言以對。

好一陣,夫人似是心裡有愧,緩緩上前道:“姐姐……”。

“夠了”,紅衣女子冷冷打斷她,道:“一個是孽龍之子,一個是我聖族的後人,你們怎就低三下四做了若家的侍衛,哈哈,還美其名曰‘護法神族’。我倒要看看,欺世盜名的若家能坐得了幾代江山,你們又護得了幾個君王!”

“姐姐,一切都是我的錯。我知道,現在說什麼都太遲了,我隻求你放過我肚子裡的孩子,他是無辜的。”

紅衣女子冷笑了下,突然麵色一沉,一刀插入了她的胸口,道:“你欠我的,我生生世世都要纏著你,要你償還。我詛咒你護法族的後人,生來便如你現在這般心口流血不止。”

“你……”,首領夫人看了看胸前,傷口處湧出一大灘黑色血跡,顯然是中毒了。“為什麼要詛咒我的孩兒?”

“因為你欠我的……”,紅衣女子笑了笑,道:“我隻答應放過你的孩子,可沒答應連你也放過。你現在隻能活到生下他的那一刻,再拖下去,胎死腹中可就不要怪我了。”說完,她放聲笑了起來,身形隨之消失得無影無蹤。

當晚,首領夫人產下一個男嬰。首領抱起孩子的一瞬間,整個人便僵在了原地。

“怎麼了?”首領夫人擔心預言成真,連忙伸手要抱孩子。

隻見那男嬰胸口潰爛不堪,不時有鮮血往外滲出,看那樣子,幾與死嬰無異。

首領夫人連連搖頭,抱著孩子大哭,須臾便要氣絕了。彌留之際,她腦海中突然閃過當年娘親囑咐自己的畫麵。

“這黑色珠子靈性溫潤,務必要讓你姐姐帶上,克製她的戾氣。”……

“你怎麼了,說話啊,快睜開眼睛看看我啊……”

左兒猛然驚醒,卻見無涯正急切的望著自己。手臂傳來一陣陣疼痛,想是他為了叫醒自己,已用力搖晃多時了。

“與你有關的,我都不會參與,這下總不會再糾纏我了吧。”

“什麼?”見她自言自語,無涯便伸手輕輕撫摸她眉間的傷口。

“你乾什麼?”左兒一把打掉無涯的手,神情緊張道:“彆碰我。”

無憂法王皺了皺眉,道:“看來,你都想起來了。”

左兒望著他,沉默不言。

無憂法王又道:“今生之事自由今生來決斷,過往煙雲無需太過在意。”

左兒又看了他一眼,不知在想些什麼。

無憂法王深呼一口氣,道:“我想我是時候回去了。嗬嗬……我們還會再見麵的。”說完,隻見一團白霧彌漫,他頓時便消失了。

“過往雲煙……”,左兒似有所思,突然又像驚醒了一般,環顧四周,道:“小妹妹呢?”

無涯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這才想起就在自己看到左兒遇險之時,手上一鬆,棺材似乎已落入深淵去了……

幾乎是瞬間,數不清的泥人從土裡鑽出,將眾人團團圍住。無涯、左兒頓時麵如死灰,寒音仍舊望著紫硝神傷,對外界事物一無所知。誰料,一辰竟突然笑了起來,長舒一口氣道:“多好的泥人啊,幫我殺了不少僵屍,總算能休息一下了。”

四周鴉雀無聲……

一辰突然發現事態不妙,心裡咯噔了一下,小聲問道:“他們該不會是來殺我們的吧?”

“地獄之軍,自是來給地獄收人的。”

“呃……”,一辰心下頓時涼了半截,道:“完了,完了,無涯兄都這麼說,肯定是沒命了。”

“嗖”,一聲銳響,左兒揮手一擊,縛龍索徑直插入了泥人的胸膛。眨眼間,傷口處化為旋轉的漩渦,將龍頭牢牢吸在其中,任如何掙紮也拔之不出。

“我來……”。

寒音似突然驚醒,一劍刺入泥人的頭顱,隻振臂一挑,泥人頃刻化為一灘爛泥。

“打它的頭!”

一辰眼見可以活命,頓將銀槍舞得風生水起,周遭泥水四濺,弄得眾人衣裳滿是泥汙,一片狼藉。

“夠了!”寒音一把抹去臉上的汙水,怒道:“你自己看看!”

放眼望去,地上的一灘灘泥水正各自聚攏,複又凝成人形。

左兒不知何時在指尖上變出了一朵小火苗,輕輕一吹,火苗竄到泥人身上,轟然燒成了大火。隻是,那泥湧竟似越燒越硬,待大火熄滅,竟是燒成了一尊陶俑,比起先前更是堅不可摧了。

突然間,陶俑奮力撲上前來,手裡的石槍眼看就要刺到左兒的咽喉。一道藍光迅猛而上,在陶俑胸前炸開了滾滾藍色火焰。那一刻,水淩槍竟比平日裡閃亮百倍,天藍光芒幾乎灼瞎雙眼。

無涯隻感到五臟六腑傳來陣陣劇痛,體內真氣倒流,刺眼光芒中,水淩槍竟變成通體赤紅,儼然是鮮血之色。他心下一陣惡寒,連忙鬆手,讓水淩槍徑直飛了出去。

眼前水霧彌漫,陶俑一觸到水霧便化為煙塵,融入水霧之中。水淩槍淩空翻騰了幾圈,赤紅光芒迅速褪去,通體赫然變成了死灰顏色,直直墜地。

無涯麵色慘白,似是受了重創,當即噴出一大口鮮血。

左兒不禁皺了皺眉頭,自言自語道:“怎會這樣?”

寒音麵色冷冷道:“他駕馭不了水淩槍,走火入魔了。”

聽得此言,一辰心情頓時跌入穀底,眼中滿是絕望。

無涯拾起水淩槍,捧在手裡看了又看。這杆千古神槍哪裡還有半點生氣,儼然一塊廢鐵模樣。

“等死吧!”說完,一辰冷笑了一聲,銀槍從手中緩緩滑落,落在地上鏗鏘作響。

“不”,左兒似感受了什麼,異常鎮定道:“她還沒死,我們也死不了。”

“誰?……”未等一辰說完,左兒便施法將眾人帶上了半空。

密密麻麻的泥俑在眼下竟有數萬之多,更不用說彆處。這番景象著實讓一辰嚇了一跳,心中忐忑不停。

“好……好玩!”

大地裂痕之中突然傳出一個小女孩的聲音,眾人連忙向下望去。

瞬間,隻見一個全身甲胄的人懷抱一個小女孩飛出了裂痕,在地麵穩穩站立。

“爹要回去了,記住爹的話了麼,要好好活著。”

穀流觴重重的點了點頭,道:“記住了,好好活著。”

聽著二人的對話,左兒不禁疑惑道:“魔煞的真身是雷將軍,雷將軍既已現世,城中的魔煞又當如何?”

無涯望了她一眼,道:“這是許易下的‘半魂引’,魔煞乃是雷將軍的一半魂魄幻化而成。”

隻聽得一個洪亮無匹的聲音道:“撤!”高聳的“地”字旗立刻停止移動,緩緩沉入地下。泥俑紛紛土崩瓦解,化為一灘灘泥沼,滲入地裡。

雷將軍振臂一揮,一道灰色光芒從城內飛出,迅速附到了自己身上。隻見他緩緩俯下身子,將穀流觴輕輕放在地上,伸手撫了撫她的額頭,眼中滿是關懷。

“爹,孩兒還能再見到你嗎?”

雷將軍點了點頭,道:“等你長大了,就能再見到我。”說完,他的身影漸漸消散,越來越看不清了。

“爹……”,穀流觴頓時坐倒在地上,哇哇大哭起來。

“記住爹的話,一定要好好活著……”

夜色尚未完全褪去,天際邊已出現一抹淡淡的紅霞。

穀流觴哭得累了,靠在左兒肩頭沉睡了一會,此時也已經醒來。

“大姐姐,天亮了,我該回去了。”

左兒望著她,也不知是喜是憂,道:“我送你一程吧。”遂牽起她的小手,一同向城門走去。

無涯收起了形如廢鐵的水淩槍,連忙追上前道:“左兒,你日後有何打算?”

左兒看了看他,又看了下穀流觴,搖了搖頭,道:“回伏龍山。”隨即,轉身向前走去。隻是,她始終熬不過自己的內心,終究停了下來,問道:“你呢,日後可有去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