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承霜仍是有些懷疑,又問:“我的手是如何傷的?”
寒音脫口而出道:“一不小心摔的。”
楚承霜指著滿地的五指血印,問道:“這是什麼?”
“哦”,寒音仿佛恍然大悟,說道:“你說這地麵之下是機關,便用手使勁挖了半天,我看什麼也沒有嘛。”
楚承霜微皺眉頭,自言自語道:“是麼?”
“是的,你不用亂猜了,這裡多少有些古怪,有何奇怪的舉動也不足為奇。我剛才做了什麼我也記不得了,不信你問問他們。”寒音在她身後一連使了好幾個眼神,生怕那二人說漏了嘴。
小蔓勉為其難笑了笑,說道:“適才好像發生了很多事,到處都亂糟糟的,我……我有些頭暈,記不太清了。”
吳末乾咳了幾聲,說道:“是啊,剛才挺亂的,但我突然也想不起發生了什麼。此地有古怪,不宜久留。”
楚承霜想了想,心理仍有些不解,緩緩道:“也許是吧。”
寒音見她愁雲一片,連忙打岔道:“看看這衣裳多臟啊,你趕緊脫下來吧。”
楚承霜這才想起自己還穿著這身巡衛衣裳,趕緊一件件脫了下來,有多遠扔多遠。“幸虧有這身衣裳罩著,不然,真要惡心死了。”
寒音也將巡衛衣裳脫了下來,舉在手裡仔細端詳,道:“這衣裳用什麼做的,竟然還防水,裡麵的衣裳一點也沒浸濕。”
“不對啊……”楚承霜抬頭望著頂上,“我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寒音急道:“你彆多想了,趕緊找到出路才是上策。”
“你看這頂上,怎會有腳印?”
吳末發覺腳下的石板路越發坑哇不平,幾條石板彙集之處有半指寬的縫隙,踩上去明顯有些鬆動,聽她如此一說,心裡猛驚了一下,頓時抬頭望去。
隻見穴頂竟由土壤鋪成,各類車轍痕跡、蹄印、足跡,斷斷續續滿布視線。另有尺餘寬的深溝縱橫交錯,一直延伸至視線儘頭。洞中常年潮濕,土壤竟滴得出水。正巧,吳末剛一走過,一滴水不偏不倚滴在了他的巡衛帽沿上,清脆作響。
“血?”
寒音雖不得其解,卻明顯感到危險臨近,一時間後背陣陣發涼,問道:“你們猜到什麼了?”
楚承霜抬頭望著頂上,眼睜睜的看著一滴水落下,隨即伸手去接。打開手掌,除了鮮血,其中還混了些泥水,卻不是紅土的顏色。
“快跑……”
吳末突然喊了一句,掌上生風,將不明所以的二人推出數丈之外,穩穩的落在前方石板上。自己在這條條框框上連連飛奔跳躍,跟著向前跑去。
寒音跑了好一陣,上氣不接下氣,道:“為什麼要跑?”話音剛落,腳下仿佛突然變成了下坡,省力不少。“嘿嘿,這路還真體貼,知道我……”
四周安靜的有些可怕,隻聽得見幾人急促的腳步和喘息聲。寒音想到了什麼,頓時臉色大變,“洞穴要翻轉了,你為何不早說……”
烈火交織成無數小叉,飛向了洞穴深入,不知去了多遠,依舊未聽到回音,想必前方一路暢通無阻。
洞穴越發向左下方傾斜,幾人都有些站不住了。眼見出路尚遠,洞穴卻傾斜的越來越快,寒音不禁喊道:“我要倒了,你們快飛起來,拉我一把!”
楚承霜急道:“洞裡有魔障,誰也飛不起來,趕快跳到另一條石板上。”
“那可怎麼辦?我可不想被怪物吃了。”說著,隻聽得寒音尖叫了一聲,腳下一滑,身子便撲了下去。
小蔓距她最近,見狀忙伸手去扶。誰料她力道太大,竟將自己牽連的重心不穩,一腳踩在一盆瀕臨邊緣的曼陀羅華上,身子一晃,跟著她栽向前去。
霎時,洞穴疾速旋轉,幾近豎直,泥漿如洪水一般洶湧襲來,眼看便要沒上腳踝。人臉怪物在波濤之中此起彼伏,幾個浪頭打來,一張人臉竟被拍出水麵,落在了寒音肩上。
吳末剛扶起她,隻聽身後尖叫一聲,隨即傳來一陣手忙腳亂的拍打聲。
“楚承霜,你先進去……”
“什麼?”一大團黑影當頭而來,楚承霜驚愕之餘來不及躲閃,被那團黑影撞個正著,眨眼間身子已飛出了數十丈,跌落在前方洞口。那團黑乎乎的東西兀自在懷裡打轉,她連忙將那東西捧起了起來。不看不打緊,一看之下,一顆心險些跳出了嗓子眼,那黑乎乎的事物竟是一顆人頭怪物。隻聽她慘叫一聲,手忙腳亂將人頭扔進了泥漿之中。
“楚承霜,快救我們……”
聽得聲音,她這才想起剛才那怪物定是吳末打來的,這力道用的當真恰到好處,多一分定要傷人,減一分便又進不了洞穴,心裡不禁暗暗稱奇。手上卻也沒閒著,將劍一揮,三條火舌噴薄而出,纏繞在三人的腰上,飛也似的收進洞來。
眼見洪水鋪天蓋地將要漫進洞來,楚承霜一連疾退了數丈,待幾人剛一落地,轉身便向黑暗深處狂奔起來。
波浪層層推進,幾人聽得身後巨響,哪敢回頭去看,洪水之中人頭如山,想想便讓人不寒而栗。未跑出多遠,前方便出現了一個岔道,楚承霜想也沒想便跑入了離自己最近的那條路。幾人不及思量,先後跟了過來。
隻聽得濤聲越來越遠,幾人跑出不過一裡便再也聽不見任何動靜,洪水並未途徑此地,想來這條路是走對了。不過地上尖石叢叢,坎坷異常,眾人心中已是叫苦不迭。
黑暗中傳來一陣陣水珠嘀嗒之聲,左兒緩緩睜開了眼睛,發現自己正倒在一片水窪之中,全身冰冷僵硬,早已凍得瑟瑟發抖縮成了一團。後腦傳來陣陣刺痛之感,她緩緩伸出手去,努力將凍得不聽使喚的手背在了腦後,正巧觸到了一根異物,隨即用力拔了出來。
怎會這樣……剛才發生了什麼,我怎麼走散了?
左兒扶著身旁一塊巨石勉強站了起來,向四周輕聲問道:“有人嗎?……”
聲音四下傳播開來,竟震得四周石壁嗡嗡作響。左兒再不做聲,心道:此地越來越冷,我得快些離開,再過得一時半會,怕是動也動不得,要活活冷死在這鬼地方了。
沿著大大小小的水窪向前走去,路上的積水越來越深,漸漸沒過了半條腿,地上坑窪不平,深一腳淺一腳,也不知何時能走到頭。即便四周漆黑視物不清,但仍能看出這水與平日所見大相徑庭,也太渾濁了些。
不知走了多久,左兒隻覺全身上下又疼又冷,腦中一片混沌,雙腿再也邁不開半分。仿佛適才有幾根肋骨斷了,她不敢呼吸,卻又因疼痛不得不大口喘息。長長的洞穴裡回蕩著一陣陣深沉又斷續的痛苦喘息,那聲音越發微弱,直至徹底消失不見。一陣細微水聲入耳,洞穴之中徹底平靜了下來。
“依我看,水聲絕於耳,外麵已經風平浪靜了。我們走出這岔道,從剛才那條路上一直往前如何?”
寒音卻是謹慎的很,說道:“萬一那條路是死路,再行退出可就難了。”
“我的好姐姐,你想想看,翻天覆地的水劫已過,想必那條路上也沒有什麼阻礙了。這條路可就不好說了,我們走了這麼久,除了腳下不甚平坦,其餘並無異狀,也許機關離我們不遠了。”
寒音想了想,又道:“如你所言,我們還是趕緊原路退回吧,彆再耽誤了。”說著,她轉身便往回走去。
“快,小蔓,趕緊往回走,快離開此地。”
吳末頓了一下,終究跟著她們前去了,隻是一路上心事重重,不知在想些什麼。
洪水退卻過後,積水仍有過膝之深,整條腿有一半泡在水裡,任誰都頗感不是滋味。
寒音一雙眼睛在自己身周的水麵來回瞅著,生怕漏掉了什麼。楚承霜見狀,不禁笑道:“你累不累啊?”
寒音頭也懶得抬,隻瞟了她一眼,道:“有什麼好笑的,要是怪物咬你一口,看你還笑不笑得出來。”
楚承霜見她不甚理睬,不禁有些泄氣道:“我的好姐姐,你省省力氣吧,吳公子剛才灑了整整一瓶毒粉,量這怪物早也逃之夭夭了。”
望著寒音如電般突然刺來的眼神,吳末不禁愣了一下,卻見她眼中似有一絲疑慮一掃而過,隨即徑直向前去了,口中喃喃自語道:“這粉應是毒不死自己人的。”
小蔓不知看到了什麼,突然停下腳步,指著前方道:“快看,那是什麼?”
不遠處,一團豔紅布帛漂在水麵之上,隨著水波浮沉不定。寒音見狀,一時間心下大駭,不敢輕舉妄動。
“死則死矣,怕它作甚。”吳末微皺著眉頭,神情卻是堅定無比,大步上前一把拽著紅布提出了水麵。
“左兒!”
眾人皆是一驚,連忙圍上前去。
吳末不知喂她服下了何種丹藥,但見她輕咳幾聲,緩緩睜開了雙眼望著眾人,縱是疲憊亦難掩喜悅之情。
“可算見到你了,你到哪去了,可有受傷?”
左兒努力想了想,說道:“我隻記得腦袋撞到了一塊大石上,失去了知覺。待我醒來,從頭上拔出了一根銀針,一路摸索到此,便又不省人事了。”
“一辰呢,他在哪?”
左兒搖了搖頭,怎麼也回想不起。
寒音又道:“你和他是何時分開的?”
吳末連忙打斷道:“彆再問了,她回來便好。一辰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
“正是。”楚承霜說道:“眼下,我們得趕緊走出這段路。這水冰冷刺骨,再拖得一時半會,怕是要疼得走不動了。”
“來,我背你。”
左兒見他臂上有傷,連忙推道:“吳公子費心了,我無甚大礙,還能走動。”
吳末淡然一笑,說道:“我這點小傷,不礙事。倒是你,瞞不過我的,還是讓我背你吧。”
左兒見拗不過他,隻好伏在他身上,漸漸的,伴隨著他輕快又有節律的步伐不知不覺進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