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石門應聲而落,力道之巨,竟讓整個洞穴為之一震。
一辰不知碰到了何處,石壁間赫然開啟了一道暗門,眼見左兒窮追不舍,自己哪裡是她的對手,當下將心一橫,飛入那道暗門之中。
左兒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追了進去,隻聽得身後轟然聲響,石門斷然而下,四周頓時陷入黑暗之中。腰間的縛龍索閃爍著微光,僅可照亮身前一尺。
一陣勁風拂麵,她下意識伸手擋在身前,疾退幾步,貼著石壁而立。縛龍索瞬間失去光芒,眼前完全不可視物。隻感到手臂火辣辣的,想來仍是沒躲過那一槍,好在手到之處護著了臉龐,這已是萬幸。她索性閉上了雙眼,屏息凝神,仔細聽著四下的風聲,以辨其方位。
一辰見沒了亮光,四周靜悄悄的竟連一點動靜也沒有,心裡不禁有些慌亂起來,連聲喊道:“賤人,給我出來,我看見你了……”“你這假細作,真叛徒。今日我便除了你,為神界除害。”“出來……看我不把你碎屍萬段。”
左兒心裡暗罵到:畜生,不把你舌頭割下來喂狗,難解我心頭之恨。
“賤人,有本事你一輩子都彆出來。”
“我送你上路……”
剛聽得聲音,一辰隻覺喉間一緊,頓時喘不過氣來。
黑暗之中,左兒早已將縛龍索纏繞在他頸上,聽他越罵越起勁,心下甚煩,手上不禁狠狠發力,將他拽倒在地一路拖向前去。
一辰心知被擒,慌忙掙紮中卻發現周身要穴不知何時已被她封住,手腳軟弱無力,即使稍動一下也要傾儘全身之力。一時間不禁暗暗叫苦,天曉得自己會不會死在這不見天日的鬼地方。腳下的路越來越顛簸,尖利的石子直刮得人皮開肉綻。地上的積水浸濕了傷口,又疼又癢,想動又動不得,正想開口咒罵幾句,嘴裡卻突然被人塞滿了東西,喊不出聲來。
聽他嘴裡“嗚嗚”之聲不斷,定是罵個不停,左兒一氣之下向他的方向使勁跺了幾腳,也不知跺在了哪,之後便再也聽不見聲音了。
“自作自受……”
左兒剛走出幾步,不料腳下竟突然踏空,身子不由自主向下跌去,一時間尚未使出法力,頭卻已經撞到了地上的巨石棱角。隻聽到嗡的一聲巨響,後腦頓時傳來一陣劇痛,眩暈之感迅速襲來,不過眨眼的功夫,整個人便失去了知覺昏昏睡去。
微微燭光照亮了前方的道路,雖不算光明,在久暗之後突然出現卻也讓人精神為之一振。腳下的路平坦的異乎尋常,到了儘頭便分出無數細支小路,錯綜複雜又條條相通,縱橫交錯形成無數個方形石框,一直蜿蜒到遠方,望不到邊際。走到道路的儘頭,這才看見石板小路狹窄,僅容一人立足,兩旁未造欄杆,擺放紅花以示邊界,更顯得落腳之地擁擠的可憐。泥漿狀的事物填滿小路兩旁,隻比陸上矮了寸餘,正咕嚕嚕的冒著小泡。遠遠望去,也不知是小路建在泥漿之中還是泥漿灌滿了石框周圍的凹陷。
“這,這地方……”小蔓的聲音明顯顫了一下,不由得往吳末身邊靠近了些。
望著小路兩旁排列成行的紅花,寒音將信將疑,四顧不暇,說道:“彼岸花開……我們到陰間了?”
“不。適才我觀遍四周均不見三生石,若猜想無誤,我們已身在地獄。”
寒音竟有些興奮,不禁歎道:“原來這就是地獄,比我想象中還多了幾分豔麗。”
吳末抿了抿嘴,不敢想象她平日裡都亂七八糟的想些什麼。
寒音突然問道:“楚承霜怎麼沒追來?”
“也許她遇到機關了……”
話音未落,寒音便搶道:“不行,她現在神誌不清,要是遇上了危險,那可怎麼辦。我要回去找她。”剛轉過身,前方黑暗之中突然傳來一陣刺耳的冷笑聲,隱約見得有一人正緩步走上前來。
“算你有點良心,我暫且不殺你,讓你多活一會,待我先殺了她們再來殺你。”
眼見楚承霜雙眸通紅似血,寒音大驚之下急道:“快跑!”慌忙之中,轉身猛推了二人一把。不料,小蔓正站在路沿,被她一推頓時站立不穩,一頭栽向了泥漿之上。
吳末急忙飛身去救,那一推氣力之巨,險些連自己也帶下去,直抓著她跳過好幾條石板,踢翻了一路的花盆才得以站穩。
回首望去,寒音連跑帶跳,踏過一旁的小路趕到前麵去了,嘴裡不忘喊著:“快跑啊,反正也是要往前去的,彆跟她動手。”
小蔓急忙向前趕去,一邊道:“為何不趁現在,合我們三人之力讓她清醒過來?”
寒音疲於奔命,頭也不回,道:“再多三人打不過她,隻有跑啊。”
小蔓回頭望了一眼,連忙拽了拽她的衣袖,急道:“不好了,吳公子還沒跟來。”一股熱浪頓時從身後襲來,隻感到背後灼痛無比,她素手一揚,四周的彼岸花紛紛彙在身前,形成一個碩大的鮮花盾牌,擋住熱浪。
眼見吳末空手迎戰楚承霜,寒音連忙叫道:“吳公子,用我的兵器。”
一聲令下,紫硝猛閃著璀璨光芒,向著吳末飛去。
“謝你好意,煩請收回。”說著,隻見他迎著一團猛火,雙手憑空一抓,赫然抓住了一團烈火,頃刻化為兩柄火劍。“這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話音剛落,楚承霜將劍一挽,烈火之中幻化出一條火龍,徑直向著吳末咬下。兩柄火劍左右開攻,直插龍目,卻被龍爪一擊而毀。
“你不怕死,那就讓烈火龍鱗喝乾你的血,以祭劍魂。”
說時遲那時快,小蔓淩空一指,麵前的鮮花紛紛飛向楚承霜麵前,擋住了她的視線。吳末趁勢避開鋒芒,跳到另一條小路之上。隻聽得耳旁風聲驟起,幾杆木箭接連從眼前飛過,趁亂射向鮮花之中。
“小心!”吳末連忙伸手去接,待箭入手,這才驚覺木箭無尖,一絲不祥之感頓時湧上心頭。幾乎是瞬間,一團火焰從鮮花之後噴射而出,正擊在胸口之上,力道之大,讓人不禁為之一窒。未及反應,身子不由自主的被撞上了半空,向後飛去。
紫硝插在了龍目之上,頃刻將火龍刺得灰飛煙滅,轉瞬間從身後托起了吳末,飛速向後撤去。
花瓣砰然而碎,縷縷如絮,在半空中凝成一團火紅,看去甚是嬌豔。
楚承霜突然消失了蹤影,寒音大驚之下連忙喊道:“當心隱身術。”
眼看花團節節逼近,熱浪滾滾襲人,小蔓心道:她一定藏身在花團之中。隨即高聲呼道:“人在花中,吳公子,快施毒粉。”
吳末知她用詐,便隨意從懷裡摸出了些不知是做什麼的粉末,儘數撒在花團之上。
頃刻間,花團轟然碎裂,薄絮如刀,紛紛飛向四周。一條火鞭徑直向著吳末劈下,重重打在他的手上。
長鞭過處,頓時皮開肉綻。吳末吃痛,不禁後退了幾步,一腳踩在泥漿之中,險些跌倒。楚承霜緊逼上前,二人便在這泥漿之上來回飛趕,弄得衣角一片狼藉。
小蔓連射數箭,未及她身周三尺便被烈火龍鱗熱焰融化。正一籌莫展之際,突然見得二人每每落腳,泥漿中便有何物爭相浮出麵上,轉瞬即逝,情急之下連忙抓著寒音,欲及時相告,卻見她一頭霧水的樣子,不等自己開口便問道:“你看見了麼,那是什麼?”
吳末聽見了二人的話,無意中便要低頭去看,一不小心分了神,火鞭徑直從耳旁擦過,頓時將耳朵灼的劇痛無比。
正當他側過身去捂耳的一瞬間,小蔓發覺他另隻耳朵竟帶了一隻耳環,隻光禿禿的一個金圈,不似女兒家的華麗,心想這異族男子也是愛美的很。一時間竟忘了助他一臂之力。
寒音猛見得楚承霜腦後一點微光轉瞬即逝,定睛望去卻再也找尋不見。不經意間,竟掃見吳末一連在泥漿中退了幾步,泥水之下有東西正迅速向他聚集,眼看便要撲上身來。
“小心……”
話音未落,泥水中突然迸出一張人形麵孔,一道紫光不偏不倚,從那人形麵孔的嘴裡穿透而過,人臉頃刻化為一灘泥水,嘩啦一聲落入泥漿之中。
吳末不免驚了一下,連忙逼出傷口中的血液,化為數十個尖釘,刺向楚承霜的雙眼。
身前的熾熱之感突然消失了許多,想必是她抽身躲閃去了。吳末趁機繞過她身後,三兩步趕到二人身邊,低聲道:“她腦後有一根銀針,定是法門所在。我引開她的目光,你們想辦法拔針。”
“可是?……”
寒音剛一開口,他早已去得遠了。
楚承霜躲開那一招,險些撲入泥中。隻聽小蔓一聲驚呼,她不禁嚇了一跳,兩腿陷入泥中一尺有餘,再難拔出。
瞬間,泥水仿佛潮汐一般激起了千層波浪,向她層層湧去,無數張人臉蜂湧冒出水麵,爭先恐後咬向她的雙腿。
楚承霜不禁毛骨悚然,一邊向岸上掙紮,一邊用烈火龍鱗在腿邊來回攪動,將人臉燒成灰燼。
“看劍。”
楚承霜微一側身,猝不及防,被他劍芒挑落了頭上的巡衛鐵帽,帽子落下正巧打中她腿邊的人臉怪物。一時間,她秀發披散開來也顧不得了,隻手腳並用拚命向岸上爬去。
吳末以指為劍,生出三尺劍芒,淩空來回比劃,泥水中人臉紛紛炸開,一片混沌。
小蔓變出無數碎絮,掌風一聚化為千萬飛葉,紛紛打在人臉怪物之上。伴著吳末的劍鋒,一來二去,一連攪出了數十個水泡,咕嚕咕嚕的,麵上漂著不少綠葉,看去竟真有幾分像餛飩。
泥漿看似淺薄,實如沼澤一般,吸力巨大。楚承霜將岸邊上的花盆統統扒入了水中,仍舊沒抓到受力之處,爬之不上。不過一會,雙手早已磨破了皮,鮮血淋漓,望著岸上越來越多的五指血印,她心裡不禁有些絕望。
寒音趁機去拔她腦後的銀針,剛一觸及,隻見她猛然驚了一下,奮力一撲,張口便咬了過來。一驚之下,寒音不知從懷裡摸出了什麼,徑直塞進了她的嘴裡。未等動手拔針,楚承霜當頭一劍便砍了過來。眼見躲閃不及,她隻好閉上雙眼受死,片刻之後,隻感到有東西靠在了自己身上,越來越重,她緩緩睜開了一隻眼睛,卻見楚承霜不知何時已上了岸,正倒在自己懷裡,隨即又睜開了另一隻眼睛。
“好險,那人臉怪險些咬住她的手臂。”
低頭看去,楚承霜的一隻衣袖似被銳器劃破,果然短了一截。四下望去,周圍泥漿之中滿是人臉怪物,紛紛張口向外撲騰,□□之聲震耳欲聾。
“唔……”楚承霜突然清醒,伸手便拔出堵在嘴裡的東西,原是一個大饅頭。饒是如此,仍有小半塊留在了嘴裡,她急忙吐了出來,一連喘了半天才回過神來。“憋死我了,這是誰的?”
隻聽腳下傳來一陣惡心至極的吧唧之聲,楚承霜向泥漿中望了一眼,隻見密密麻麻的泥漿人臉爭先恐後浮上水麵,正搶食那小塊饅頭。她不禁向後退了一步,顯然被眼前景象嚇了一跳。褲腿貼著皮肉,傳來一陣透心寒冷,她連忙低頭去看。隻見自己腰腹以下滿是泥漿,衣裳被浸得肮臟無比,當即大倒胃口,一時間,不知手放在哪裡才好。一不留神,瞟見兩手皆是血肉模糊,火辣之感頓時傾徹腦海,疼痛難忍。
“我剛才怎麼了,怎麼全都不記得了?”
寒音嘿嘿笑了幾聲,說道:“你剛才餓了,四處找吃的,剛好我有個饅頭就順手給你。誰知道我手一滑沒拿住,饅頭便掉在地上了,你揀的時候一不小心摔進了泥水裡,我們就把你拽出來了。”
楚承霜將信將疑,道:“可是真的?掉在地上的東西我會吃麼?”說著,望了一眼泥漿之中的人臉怪物,“我掉下去的時候,可有這些怪物?”
寒音知她好潔,連連搖手道:“沒,沒有……”放眼望去,所有泥漿之中滿是人臉怪物,這番說辭又有誰信,縱是自己也覺得騙得有些可笑,禁不住乾笑了兩聲。
突然間,人臉怪物竟消失的一乾二淨,寒音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急道:“你看,快看啊,你掉進去的時候,正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