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承霜被他如此汙蔑,雖氣惱之極,但終究沒有發作。許易的實力無人知曉,與他相爭若是勝了還好,若是輸了,豈不是被他言中,顏麵掃地。當下隻聽她冷笑一聲,再不多言。
小蔓腦後一直流血不止,適才又掉落水中,想必衣裳早已染的血跡斑駁。好在巡衛衣裳是黑色的,沒人看得出。不知怎麼的,隻感到腦後傷口越來越疼,像是撕裂一般,快要無法忍受了。
水麵上漂浮著數十張雕花石板,一直延伸到對岸。小蔓像是著了魔一般,突然間狂躁起來,三兩步徑直衝向了對岸。隻聽得一陣“嗖嗖”聲響,木弓還在她受理,十數枝木箭早已射向了許易。
“好快啊……”許易嗬嗬一笑,將長袍一甩,木箭經憑空消失了。“小姑娘身手不錯啊,隻可惜還是慢了點。”話音剛落,一道銀光在眼前一閃而過,許易的臉上頓時留下了一道傷口。
“還不夠快麼?”隻見她連連逼近,將木弓舞的風聲霍霍。
弓弦如刀,刮在身上難免皮開肉綻。許易突然嘿笑一聲,將長袍一揚,木弓竟也消失了。
小蔓愣了一下,一絲不祥的預感浮上心頭,頓時拚命往回趕去。
“嗬嗬……哈哈……”
不知他是如何出手的,小蔓隻感到背後一陣劇痛,整個身子便飛了出去。許易本想抓住她,誰料猛力一扯竟隻扯碎了她的巡衛衣裳,她人卻已經去的遠了。
“小蔓!”
寒音突然叫了一聲,一辰看去的時候,小蔓背上的衣裳竟是血紅一片,全然看不出從前的顏色。大驚之下,隻聽他喝道:“你竟敢傷了小蔓,看我不把你碎屍萬段。”
許易哈哈大笑起來,連連搖頭。“明明是她為了救你而摔的,你倒不客氣,栽贓到我頭上了。”
“幫我照顧她。”
一辰一把拽過小蔓,將她推到寒音身邊。再看時,他已仗著金槍衝到前頭去了。
許易連連揮舞長袍躲閃,連手也不肯伸出來,似乎長袍之下藏著什麼不可告人的東西。
吳末仿佛看出些端倪,連忙道:“當心他的法寶,快回來。”
一辰酣鬥正歡,聽他如此說法,一時間大為惱怒,不禁想到:許易毫無連還手之力,他居然讓我收手,莫不是跟他一夥的。一念及此,他更是使出了渾身解數,連連逼近。
“不好!”
話音剛落,隻聽得許易大喝一聲,一辰頓時跌出數丈之外。
“怎麼回事,我的槍呢?”
一辰顯然愣了片刻,心想許易究竟是何等高手,自己連他動作尚未看清,金槍便不翼而飛了。
“小子,你還差的遠呢。”
“沒有槍,我一樣能殺了你。”
眼見他要動作,楚承霜連忙揮起幾團烈火徑直打向許易,滾滾濃煙連她自己也不免嗆了一下。刹那間,一辰已然衝到他身前,借著這絕好的掩護,拔出了一把匕首,向他胸口刺下。
“不好……”
一陣勁風拂麵,一辰隻感到手腕酸軟無比,身子已經被人從後拉開了。混亂之中,依稀見得許易將黑袍舞動了幾下,藏在黑袍之下的手裡似乎握著一個圓圓的東西,正閃爍著微微光芒。
“好厲害的法寶,再近些,怕是連你也收了。”
“什麼?”一辰這才發現手裡的匕首不見了,想是被那東西收了去。念起自己剛才被吳末救了一命,正想道聲謝,卻見他突然踏著石板,三兩步已去到了岸上。
“這口袋是雨翎聖人采果子的用具,你倒好,用它來裝些刀啊劍啊,也不怕褻瀆了聖人。”
許易冷笑了一下,怒道:“笑話!那女人勾引姐姐的心上人,將他占為己有,做出這等不齒之事也配叫聖人?軒轅晴生出這等不肖女當真是有辱家風。護法族世代惡疾纏身正是老天有眼,給她應有的懲罰。”
“雨翎先輩豈是你口中下作之人。你這般不敬,我本該好好教訓你,但今日還有要事,我且放你一馬。還不快指出一條明路,讓我等出去。”
“又是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家夥,今天定要讓你嘗嘗厲害。”
吳末哈哈大笑道:“我可知道你妹妹的消息啊,你倒是動手看看……”
幾乎是瞬間,許易滿麵怒容一掃而過,直直的盯著他,雙眸透出熾熱的光芒,不等吳末再開口,便道:“她在哪?告訴我,便讓你們離開。”
吳末倒也爽快,直說道:“前些日子,我在南方邊境發現有一中原女子在蠻族為奴。探聽而知她名為許渺,上有一兄長名許易,也許正是你要找尋之人。奈何蠻族人多勢眾,我救她不得,隻好自己回來了。”
許易不禁心道:不久前,我派去的探子在蠻族發現一女子名為許渺,極似家妹。如他所言,想必真的是她了。可蠻族一向與中原水火不容,這可如何救得?隻聽他突然說道:“沿著我身後的路一直向前,走過九個路口,最後一個岔路向左。我不曾見過你們,你們也不認得我。”
幾人不禁對望了一眼,隨即繞至他身後,迅速向路口走去。
“連寶貝也不要了麼?”
話音剛落,一杆金槍正巧落在一辰手裡。他仿佛愣了一下,很快便跟著眾人離去了。
伏龍山中。
萬俟雲自蠻族邊境歸來已有數日,除了少許軍務便終日在山中四處走動。日間,他本想與左兒敘舊,無奈找遍山中各處卻不見其蹤影,不禁掃興而返。路過行雲閣時,隻見房門大開,內裡數不清的字畫用夾子夾著掛在繩上,正被微風帶得輕輕拂動。他一時興起便緩緩走進門去。
“習慣了鮮血和硝煙,偶爾享受下這紙墨清香倒也愜意。”
“大王的書法沉穩不失鋒芒,圓潤中透著蒼勁,放眼天下穩居上上之流。”
吳垠正專注揮豪,隻略偏了下頭,說道:“你且看看這幅字。”
萬俟雲湊近身去,赫然眼前一亮,心道:好絕妙的字,清秀不失力度,字間連接之處韌性十足,比之大王的書法卻又是另一番景象。隨即說道:“這字當真美不勝收,是女子所做麼?”
吳垠不禁笑道:“不愧為書法大家,這字出自木將軍之手。”
萬俟雲不禁點頭讚許。
“罷了,我也累了,有些事還得找左兒商議一番。”
“適才我找過她,她不在山中。”
“木將軍處可曾去得?”
“屬下不敢冒犯木將軍,未曾去過。”
“她倆多數時候都在一起,我去後山瞧瞧。”說完,便徑直出去了。
後山本就僻靜,木將軍生性寡淡,住處更是格外冷清。吳垠推門而入,發現屋中無人,便又向著小湖走去。他緩緩走過水麵小橋,在亭中觀望了一陣亦不見人影,不禁輕歎一聲,無奈緩緩離去。
不知怎麼,吳垠漫無目的的走著,抬頭一看,竟又回到了木將軍的住處。隻是,房門大開著,似乎有人進去了。
“你回來了?”
木將軍緩緩說道:“你來過這裡?”
“嗯,剛才你不在。”
“我在湖心小亭閒坐了一陣,這才回來。”
吳垠笑了笑,說道:“你還在恨我。都說你性子寡淡,你卻始終放不下恨,何來寡淡無憂之說。”
“恨你,何以見得?”
“你終日以麵具示人,難道不是為了不讓我看見你的臉。”吳垠緩緩的說著,又笑了笑,“我會用儘餘生來補償你,哪怕你一直恨下去。”
木將軍趁他說話的功夫沏了一盞茶,緩緩轉過身去背對著他仔細品茗起來。
“湖上風大,入秋了,還是少去為好。”
“你去過了?”
吳垠並不接話,說道:“算起來,吟朗的轉世也長大了。當年的事還得儘快繼續。”
“我的確有些好奇,世人皆道吟朗平平,卻如何能讓縱橫捭闔的吳大王一再提起。”
“日照穀一戰,她果然是想在了我的前頭,單是那些清油又豈是一月之內能收齊的。”
“但凡神界有的,以她公主身份自然如探囊取物。”
“這便是關鍵所在。世人皆道那清油取自神界,實則不然,那清油正來自極南之地,蠻族邊境。她早料到我命裡有此一劫,即便不過日照穀,在彆處也逃不了一敗。”
木將軍愣了一下,默然不語。
“如今她已長大成人,我勢必要將她收在麾下,弄清她與蠻族到底是何關係……”
望著吳垠自言自語繼而遠去的背影,木將軍不禁心道:對你而言,親情即是利用之便麼?你越來越讓人捉摸不透了。世間紛擾果然令人煩心,還是莫要參與其中為妙。
“二大王行色匆匆,這是要出去,還是才回來?”
左兒愣了一下,眼見吳垠神色有些不悅,自是不好回話,連忙側身繞過他,徑直向前走去。
“最近局勢不安,你最好收起玩心。”
“我知道自己在乾什麼,無需大王提醒。”
待左兒走遠,吳垠低聲道:“她是內奸無疑。你繼續監視她的行蹤,再想辦法讓無涯現身,我要讓他們全都在我的視野之中。”
“大王從一開始就懷疑她麼?”
“若柯這出苦肉計可騙不了我,現在看來,蒙在鼓裡的是他們。這幾日,穀流殤也會回到中原,用他引出無涯再好不過。”
“她終於要回來了……”聽那聲音似若有所思,進而有些惆悵。
“好在一切都還在我意料之中,隻是,苦了她了。”
“這點苦算不得什麼,讓她曆練一下也好。”
吳垠砸了砸他的肩頭,說道:“你當真是硬心腸。”說罷,轉而笑道:“不愧是曆經風浪之人,看得通透。”
“你幫我如此之多,我當如何謝你。”
“你我有緣,我絕不計回報。你當年答應我的那句話,記住就好。”
“時候不早了,我這就出發。大王多保重吧。”
“去吧,等你的好消息。”吳垠笑了笑,似乎很是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