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心化的村落除了老人便是孩童，孩子們雖然勉強接受教育，但也似乎已經早早接受自己和父輩相同的命運。

整個村子死氣沉沉，帶著頹然的壓抑。

除此之外，水土不服困擾著齊磊。他已經連續拉肚子好多天，晚上還會失眠，眼下烏青，眼窩和臉頰朝內明顯凹陷。

齊磊想，如果真要一年支教結束，可能他早已剩下一把骨架。

“好了，三年級的同學翻開語文課本第14頁，默讀課文《海濱小城》。”

“二年級的同學打開書第19頁，默讀課文《狐假虎威》。”

“一年級的同學翻開11頁，我們來識字，跟著老師大聲讀——”

“日、月、水、火。”

稚嫩的童聲從教室傳出來。

“日、月、水、火……”

一年級和二年級抄寫漢字時，齊磊開始給三年級的孩子們講解《海濱小城》。

齊磊儘量調動情緒，講的聲情並茂，可是三年級的學生似乎興趣不高。

終於，有個學生問：“老師，光聽你這樣講，可是大海到底是什麼樣子的？”

她的提問如同打開某個開關，其他學生們也陸續提問。

“軍艦很大嗎？”

“金色的海螺是不是很漂亮？”

“海鷗和麻雀除了顏色不一樣，還有什麼其他區彆？”

“大海比軍艦還大，能裝下幾個軍艦啊？”

“椰子啥味兒啊？”

看著孩子們好奇的目光，齊磊反思自己的教學方式，那就是不夠直觀，要是孩子們都親眼看看就好了。他去過課文中描述的這座城市，也拍過許多照片。

齊磊心生一計：“同學們，關於這篇課文的提問，請大家寫在紙片上，下課之後交給我。我會在準備好資料之後統一為大家解答。”

下午沒有課，劉校長看齊磊總是腹瀉，借了輛三輪車拉著他去城鎮衛生院拿點藥。

齊磊趁著去城鎮的機會，找到小賣部，給母親打電話。

齊磊來支教，完全是反抗父母插手了自己畢業分配的事情。不過齊家父母篤定，嬌生慣養的兒子絕對不會待太久，肯定會向他們妥協的。

齊母接了電話，“怎麼，想通了？”

“不是，媽，辛苦您把我去年旅遊的那些照片寄過來，然後再幫我寄二十個椰子，一箱芒果。”

齊母：“你做什麼？”

齊磊聲音隱隱興奮：“給我的學生上課用。”

這些東西是村支村開著拖拉機拉回村子的。

不止一至三年級的學生來聽課，齊磊還把其他三個年紀的學生都喊過來，大家一起上課。

他翻出自己拍過的大海的照片，給孩子們發下去傳閱。

大家都很興奮。

“大海好美啊！”

“金色的沙灘，碧海藍天！”

“原來海鷗長這個樣子……”

“貝殼真好看，還有串一起做成風鈴的呢！”

忽然有個學生道：“老師，您沒有拍軍艦呀？”

齊磊解釋：“正好趁著這個機會和大家講，軍艦是不可以拍的，不僅是軍艦，任何的軍用設備、軍事基地都不可以拍照。”

“因為有些壞人會潛伏進來，大家無意間拍的照片可能會被壞人拿到，他們會從照片裡找到有用的信息，一點一滴的信息整合起來就變成一張網，把我們網住。”

齊磊比劃著，儘量用簡單易懂的方式讓學生能理解。

“不過呢，老師買過軍艦模型，這個模型是玩具，可以展示給大家看。”

說著，他從紙箱裡取出模型，剛擺上桌麵，就聽到教室裡“哇”。

後排的孩子們紛紛站起來。

這個模型精致又逼真，是齊磊幼年時，父親出差給他帶來的。

“模型從此以後就擺在教室裡，大家下課隨時過來玩就行，隻是不要擁擠。”

有個坐在前麵的男生眼睛都看直了，大聲說：“老師，我長大想當兵！”

“我也想！”

其他孩子們紛紛高喊。

“我想去海濱小城！”

“我要去大海邊撿貝殼！”

“我長大要開軍艦！”

“我開戰鬥機！”

“我我我我……”有個年紀很小的孩子，“我”了半天，忽然卡殼。

齊磊笑眯眯問：“你打算以後做什麼呀？”

“我要去摘芒果和椰子！”

“哈哈哈！”教室裡迸發出一陣笑聲。

教室外，劉為民校長也跟著笑起來，他忽然發現，學校很久沒有這麼熱鬨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