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是齊磊的父母,齊磊出事之後劉為民第一時間聯係他們。
齊母給齊磊掖好被角,心疼地說:“你都這樣了還想著隱瞞嗎?”
床頭櫃上放著彆的老師送來的蘋果和水果刀,齊父拿起其中一個開始削皮。
齊父道:“醫生說你的腿保住了,但是可能會留下後遺症。等能出院了我們就給你辦手續,支教提前結束。”
齊磊一下從床上坐起來,因為起的太猛兩眼眩暈。
他扶著腦袋問:“為什麼?!”
齊母說:“這邊不管是醫療資源還是生活條件都太差了,不利於你後續恢複。如果你當時肯聽爸爸媽媽的話,就不會出這些事情。彆給我意氣用事,每年支教的學生很多,不少你一個。”
“就是。”齊父的蘋果已經削好,齊磊很自覺地把手伸過去。
哪知道老爹居然直接把蘋果塞到老婆手裡,看見兒子尷尬地伸著手,齊父問:“你也想吃?那我再給你洗一個。”
齊母將手裡的蘋果給回兒子,“你就是再多待幾個月又能怎麼樣?到時候不還是要離開嗎?難道你要在這裡待一輩子?”
聽見“一輩子”這三個字,齊磊的身體忍不住輕顫,緊緊把蘋果攥住。
齊母又繼續勸兒子:“彆人都努力從農村往城裡跑,你倒好,和被人反著來。你一個人,能教多少學生,能改變多少人的命運?”
夜深了,齊磊讓父母回醫院旁邊的賓館休息,劉為民則堅持幫齊磊守夜。
劉為民心中愧疚,畢竟如果不是他喊齊磊去買資料,也不會發生這種事情。
齊磊感覺劉為民又老了好多,頭發蒼白不少,他開解校長:“這是意外,和您沒有關係。”
劉為民眼睛裡閃著淚花,“齊老師,如果您決定提前結束支教,我會馬上批準……沒關係……”
原本他還幻想新來的年輕人能紮根在這裡,為學校注入新鮮血液。
經過幾個月的磨合,齊磊似乎已經適應了村裡的生活,和娃娃們也處出了感情。
但是偏偏這個時候發生意外!
為什麼是這個時候!
他寧願石頭砸的是自己的腿!
齊磊讓他在三輪車後麵等著,他為什麼就聽了那個年輕人的?他為什麼沒上前去幫忙!
齊磊感覺頭疼的要命,“劉校長,提前結束支教的事情不要再提了,讓我再好好想想。”
夜晚不是做決定的時候。
門外發出異響。
劉為民警覺扭頭:“誰?”
門被推開。
劉為民:“劉大山????”
劉大山磨磨蹭蹭在門邊,齊磊問:“你沒跟著鐵棍他們回去?”
劉大山彆彆扭扭盯著自己的露著大腳趾頭的鞋子,“不放心你。”
齊磊:“可是你晚上不回家,父母會擔心的。”
劉大山說:“俺爹俺娘在外麵打工,一年到頭也不見得回來一次。俺奶奶知道齊老師出事,讓俺過來的,她知道晚上要陪齊老師。”
劉為民朝他招招手,讓他趕緊進來。
病房有張陪護床,劉為民說:“咱爺倆今晚上擠這張床。”
劉大山圓圓的腦袋湊上來,“老師,您如果決定要走也沒有關係,真的。”
“您已經為我們做了很多了,我們都感謝您。”
半夜,月光透過窗簾縫隙照在齊磊的臉上。他枕著手臂,有些迷茫。
“唔……”劉為民醒了,齊磊趕緊閉上眼睛裝睡。
醒了的劉為民先把劉大山踢開的被子重新蓋好,又下了床,把齊磊露在外麵的胳膊塞回被子裡。
他就像棵老樹,背已經佝僂,還時不時腰痛,完成這一切之後他扶著後腰,慢慢挪回陪診床。
疲憊席卷了他,很快,鼾聲重新傳來。
紅星小學目前有三位老師。
劉為民,李老師,齊磊。在齊磊來之前,劉為民負責教語文,李老師負責數學。齊磊來之後,分擔了劉為民的教學工作。
李老師和劉為民一樣,都是本地人,比齊磊大十歲左右。留在村子裡的家長大部分是老人,老人們年紀大了,還要種家裡的薄田,很難顧上孩子。
她除了上數學課,還幫著年齡小的孩子縫縫補補、洗衣服,給他們做飯。可她自己也身體不好,臉上常年沒什麼血色,還常常氣短胸悶,無法再做更多。
她已經承擔很多了。
齊磊聽李老師講過,他支教之前紅星小學原本還有三位年輕老師,可他們覺得村子裡條件太落後,都走了。
如果自己再離開,紅星小學隻剩下老弱病,孩子們的命運又當如何?
齊磊看向陪護床一老一小的熟睡的臉,心中五味雜陳。
老人和留守兒童是農村的現狀,他們掙紮在大山深處。齊磊想到他被石頭砸中的那天,暴雨中,路上飄搖的小草和枯樹。
忽然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如果可以,他真希望自己成為一把傘,為小草和枯樹遮風擋雨。
他再度看向睡著的劉為民和劉大山,眼神從迷茫轉為堅定。
齊磊想,他已經做出了選擇。
當父母勸他離開時。
當校長和孩子說他可以提前結束支教時。
他猶豫了。
猶豫就是答案。
原來他的心中早已經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