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綺兒的事,是我大意了。我因著綺兒能說能鬨,太過歡喜,多喝了幾口時就向同僚們吹噓我們女兒如何聰穎如何有福。還——還說黎大夫都說不可能恢複了,綺兒硬是幾個月就複原了,這是何等的奇遇。哎——”
裴夫人抬眼看看裴立威滿臉懊惱,溫言寬慰道:“夫君是疼愛綺兒的,大家都是有目共睹。多喝了幾口酒,誇下綺兒也是人之常情。想必大家過不多會便會忘記了。”
“可是,偏偏有有心人不知打哪兒得了綺兒的生辰八字,拿去算命。據說找的是寒攏寺的和尚批的命,那些和尚原說咱們家欺騙閻王損了陰德,綺兒這命相,便隻能是個渾渾噩噩的命相。可現下綺兒明明是聰慧乖巧,那禿驢一看命數不合,就說咱們綺兒的命數是大變數,天命已經不可窺了。原話大概就這個意思,反正傳了出來就是這樣的批命。京城裡麵誰不賣寒攏寺幾分情麵,那些禿驢的批命,也不管原話如何,隻當寶似地信,認定綺兒是有了大福祉庇佑,才能化的此劫。你看那些個急著與綺兒結娃娃親的,還不是指著這福祉能帶入自己家,個個居心不良!”前麵語氣還沉重得很,到後麵卻激憤起來,對那些高僧都都用上“禿驢”一詞了。這裴立威,疼女兒倒不分主次了。
這寒攏寺,可以說是大衛的皇家寺廟了。寒攏寺在前朝,隻是一座一般的京城大廟,地位沒現在這麼尊崇。這寺廟原來也不叫寒攏寺,因背靠華玉山,叫做華玉寺。當年戰亂年間,寒攏寺頻頻施粥,周圍聚了大批無家可歸之人。寒攏寺破例采華玉山上的華土,高價賣出,購糧蓋房,再把寺廟附近的田地分給這些流離百姓開墾,糧食均攤,活了不少人命。天下一平,元興帝便親自賜名寒攏寺,以彰其功。開朝至今十餘年來,寒攏寺吸引高僧,名氣越發大,批命可以算是“權威”了。
裴夫人的的確確是被後麵改口的那句批命唬得呆怔了。這年頭,天命不可窺,可是人人能得的。天下間,萬物運轉,自有天定,唯有皇家之人,主天下風雲,命數多是凡人窺不透的。即便少數高人可窺,卻也是不敢深究,畢竟,這已事關天機。寒攏高僧怕是不會輕易用這個詞,可問題是現在傳的批命用了。這裴家人可是知道批命算術這些玄學的好歹,當初還是借著這法子逃了一命下來。裴夫人當下臉色發白:“夫君,那怎麼辦,這個批命,無論真假,可不能再流傳下去啊——”
“我曉得。今晚我去找黎大夫合計,讓他改口說下病情,然後把綺兒的恢複說得正常點,沒那麼聰明得神乎其神。讓世人都知道是我裴立威該死,滿口胡話,和綺兒無關。明日我沐休,我再去拜訪下賽神仙。如果綺兒命數真如那些禿驢們的所說,拚了命去我也求賽神仙一個人情,讓他改改批命。念在和我們裴府有舊的份上,希望賽神仙能幫我們一把。”裴立威已經換好便服,踱至窗邊,望著遠方,連聲音都帶著點飄渺不真實。畢竟,賽神仙那麼大威望,求他改命怕是可一不可再,現在隻怕難過登天啊。
裴夫人跟上幾步,心疼地看著裴立威,眼中滿是擔心:“夫君,還是先出去用飯吧。”
腳步聲起,關門聲,一切趨於平靜,內室睡塌帷帳下的裴明綺睜開雙眼,滿是淚水。
再一天,裴立威卻是滿臉失望地回府,頹然坐在正廳中。不在,賽神仙不在京城。家中小童說他出遊已經半年有餘,不知何時能返家。可是壓下綺兒這些留言迫在眉睫,隻有賽神仙這樣聲名在外之人才能壓的下。不然,還能求誰呢?
這幾日,裴明綺明顯感覺到府裡的人不高興。連裴明純裴恭賜和她玩耍的時間都少了許多。隱隱地,裴明綺覺得是和幾日前爹爹提到的尋訪賽神仙有關。命數,真的這麼重要麼?作為現代來客,她還是無法接受,畢竟她過來這裡就是高科技所為,而不是所謂的牛鬼蛇神。但是,既來之,則安之。當年爹爹也受益於這命數之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