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綱吉坐在餐桌的最末端,隱隱約約地聽到有同學談論著自己的聲音傳來。內向的褐發小孩低著頭吃著自己的那份食物,有些不知所措地聽任嘰嘰喳喳的同伴肆無忌憚的對自己發表意見。
這個年齡段的孩子也許在大人的眼裡是最可愛的天使,然而有時過分的天真亦會成為一種殘忍,譬如現在。
天性孤單不善交際的小孩在心裡開始覺得有些憋悶著難受,那是和奈奈家光在一起時從未有過的討厭感覺。
綱吉,想要,回家。
“唔,幫我吃掉啦,澤田。”坐在旁邊的小胖墩把飯盒裡吃剩的青椒一股腦倒進了他的碗裡,褐發男孩於是皺著眉捧起了飯盒掙紮著想要把不屬於自己的討厭食物還給它原來的主人,“才不要!”
“哎?澤田?不可以哦,自己的那份要自己吃掉。”剛剛巧看到這一幕紮的年輕老師走過來,按住綱吉的雙肩,“青椒是很有營養的食物呢!”
“不是——”
“就是啊澤田,自己的東西要自己吃掉!”急急插話進來,體型壯碩得好像小學生的小鬼快速起身離開飯桌,紮著馬尾的女教師順勢坐到綱吉的邊上,“呐,老師看著你,乖乖吃掉它。”
“........”在外人麵前一貫木訥拙於言辭的男孩於是扁著嘴看向碗裡沾著棕色醬油的青椒,覺得委屈又難過。
綱吉...討厭這裡。
Giotto,在哪裡?
4
講台上帶著方框眼鏡的中年男老師捏著粉筆的右手肌肉不斷重複著放鬆又緊繃,向來刻板嚴肅的男人克製著自己把手中粉筆衝著那個膽敢光明正大地趴在桌上睡覺的學生頭上扔出去的衝動。
學習差勁,體育又不行,總是一副懦弱廢柴樣的少年,他幾乎可以百分百肯定將來長大也會是個對社會毫無用處的庸碌無用的家夥。
他最討厭的那種沒出息的學生。
好想衝上去狠狠地教訓那廢柴一頓。
鼓著一雙牛眼的中年數學老師兼訓導主任心裡老大不爽,幾乎就要控製不住手上的動作。
“噠啦啦~噠啦啦~十代目~萬歲~!萬歲~!”詭異的手機鈴聲響起,銀發的少年囂張的站起身來從教室的後門離開,連看都沒看過講台上抽搐著臉的老教師一眼。
握著粉筆的顫抖的手止住了,腦門上滑下老大一滴汗的男人轉過身去繼續板書。
...算了,還是不要惹那個奇怪的轉校生比較好。
那個成績優秀的卻脾氣的暴躁的混血小鬼,不知道為什麼卻好像很保護那個差生的模樣。
他想起幾個月前看到的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英文老師,據說是因為成績的事情罵了那個澤田幾句就被轉校生狠狠的當場胖揍了一頓。
...所以到底為什麼這樣的問題學生校長卻包庇著不讓處分啊!!
縱橫校園20載,所有並盛學生談之色變的教導主任兼數學教研組組長,突然地就有了欲哭無淚的衝動。
5
“哇啊啊啊!!!”肉肉的小手揪緊了身前男子的衣擺,憋了整整一天的小孩終於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來。
“...乖...乖啦...不要再哭了...阿綱...”舉在半空的手猶豫著不知該放到哪裡,金發的青年對著傷心的孩子覺得有些手足無措。
“...討厭...討厭...Giotto...”一邊緊緊地捉著對方的衣服不放,一邊卻含混著說出這樣的話,褐發的小孩眼淚鼻涕糊了滿臉。
為什麼不陪在他的身邊?為什麼要離開這麼久?放綱吉一個人在那個討厭的地方?
“呐呐,不要再哭了,是我不好,放阿綱一個人去幼稚園。”蹲下身來,摸著孩子的頭,Giotto有些無奈地看著不停抽噎的小鬼。
...他離開這個時代還不到24小時而已啊。
“明天一整天都陪著綱吉好不好?”放軟了聲調,手邊又沒有手帕的男子隻好用自己的袖管擦掉小孩臉上的眼淚鼻涕。
....和Zaria家族的談判就交給G他們好了。
很不負責的將工作推到了同伴的身上,彭格列Ⅰ世的心裡盤算著將第二天整個的花在自己曾孫的身上。
“說定了...”扁著嘴的男孩褐色的大眼睛望向青年。
“嗯,說定了。”
6
“嗶——”
從窗外傳來汽車的喇叭聲,驚醒了夢中的少年,綱吉抬起睡得有些昏昏沉沉的腦袋,看到安靜的空無一人的教室。從半敞開的窗外有同學在操場上打鬨的聲音傳來,他記起這節原本該是野原老師的體育課。
啊啊,他的同學們這時應該正準備開始一學期中最恐怖的2000米長跑測驗吧...他應該慶幸沒有人來叫醒睡過頭的自己嗎?
舒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體,綱吉起身走到窗邊,看到灰藍的天空中盤旋著排成人字形的鳥群,背著光看上去清一色是如墨的黑。
嘛,反正都已經遲到了,沒有必要現在才下去被那個猩猩男教師拎著脖子臭罵一頓吧?被清爽的微風吹拂著,骨子裡就是懶散懦弱的少年人望著樓下那個正衝著某個倒黴蛋大吼大叫的黝黑又人高馬大的體育老師很沒出息地這樣想到。
但是居然是從那麼小的時候開始就是在同齡人中不受歡迎的廢柴君了啊...聽著從下麵隱隱約約傳過來的粗啞的男人叫罵的聲音,他一邊揉著因為趴睡在桌上而壓紅的額頭,一邊這樣地感慨著,果然連沒用這種特質也都是天生的吧...
有黑色的孤鳥沉默著飛過眼前,在一瞬間劃下流暢的曲線軌跡,拖拉著一張蠢臉的焉菜少年歎息著將右手的指尖觸上麵前冰涼的玻璃。在空曠的教室裡有厚重的安靜的味道,斜灑進來的淡金色陽光的溫暖似乎能沁入心脾,連身體的內部都開始有一種要好像化開來的溫柔,綱吉看著半開的玻璃窗上自己被拉伸變形的倒影,覺得有種模糊的倒錯感襲遍全身。
反反複複地出現在莫名浮現出來的零碎記憶中,在剛才的夢境裡的感覺甚至是那樣溫暖親近的男人,那個散落遺失在了記憶的角落裡的年長者,是誰呢?
垮下雙肩的少年搖著頭,想著從那個麵容模糊的男子身上傳來的遙遠的溫柔的感覺,終於是不再懷疑對方的真實。
那個陪伴了他走過幼年時代的,被兒時的自己所依戀著的金發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