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心裂 “白兄想要和展某較個高下……(2 / 2)

莫道無情[鼠貓] 黥首 3870 字 11個月前

又是一聲慘笑。

“嗬……貓兒……你又何必自欺欺人……你以為區區幾句打擊,便能斬斷你我之間的情誼麼?”拍拍懷裡掙動不安的孩子,想到自己被義兄大嫂們的算計,想到得知他竟要成親而不肯再相見的乾娘,終是忍不住一口心血嘔出,俊美的麵容上布滿淒涼。

“便……當真是你的孩子又如何?爺自會把他當做自己的親生孩兒般疼寵……貓兒……你是不是知道……爺將大婚了……?你……可會怪我……?”

短短數語,卻似耗勁畢生心力,昔日恣意張狂的驕傲青年,如今麵對心係之人,愧疚,頹唐,心裂欲死,隻見白衣如雪,蒼涼淒惶。

展昭見此情景身形一晃。

那雙曾經銳利張揚的清明鳳眸,如今,隻餘下一片空洞荒蕪,以及毀滅的晦暗。

那竟是……心魔入侵的征徽?!

眸光微動,握著巨闕的手背緊到發白,展昭心痛地望著那雙幾欲癲狂的鳳目,麵上卻始終平淡無波。

早就明了此人的極端激烈,早就知曉此人的狠厲絕決,他竟然還抱著一絲虛妄的僥幸,能夠揮劍斬斷兩人間的情絲,從此各歸各路,相忘江湖?

情深不壽,過剛易折……

白玉堂……白玉堂!展某怎容得你如此偏激萬劫不複?!

心魔入侵,若不及時加以疏導,輕則筋脈儘損功體儘廢,重則傷人傷己自取滅亡,無論哪一種皆不是展昭所願意看到的,想到白玉堂這些時日所遭受的連番打擊,必是因極情而陷入心魔——被至親之人背叛,他既不能怨恨算計他的兄嫂,又不能遷怒無辜的柳心柔,便隻能,不斷地,不斷地自我責備,自我厭棄,如今,見到展昭故作冷漠,曲意誤導,心中不甘愧疚之餘,他恨不得毀了自己,來逃避心中的痛苦。如此集結而混亂的陰暗情緒,終導致他心神不穩,心魔由此入隙。

如今的白玉堂,恰似置身懸崖,一腳已經踏出,唯有下重藥,令其分散注意,將負麵的情緒宣泄出來,才能將其重新引導回平地。

然,這份憎惡,該如何疏導……?

目光一凝,思緒瞬間幾番輾轉,展昭微微垂下頭,儘數隱去眸中所有的神情,方抬頭無悲無喜地看著白玉堂道:“白兄莫要自作多情,對於已經不放在心上的人事,展某向來毫不在意……”鳳目晦暗莫測地看來,展昭語氣一沉,冷冷硬聲道:“展某如今已另有所愛。”

白玉堂聞言一怔,似是沒有聽懂對方話中之意,半響才劍眉深擰道:“爺不信!貓兒你不必信口開河!”

“展某方才已說過,展某與白兄的情誼隻是一時衝動罷了,現在……展某心係驥兒的另一個血親……”

淡漠地開口,展昭一邊說著一邊抬腳朝對方走去,走至近前,並不看白玉堂深深凝視而來的鳳眸,隻將雙手慢慢伸向對方懷中,道:“驥兒……多謝白兄照顧了……”

“既如此,為何不看我?!”

一把抓住青年欲收回去的臂腕,白玉堂對於方才的話自是不會相信的,可見對方態度如此冷硬,他終是有些不安起來,便揚眉挑釁道:“貓兒你可敢直視著爺的眼睛再說一遍?!”

展昭聞言,慢慢地抬起平靜如水的麵容,迎著對方挑釁的鳳目一字一句道:“展、某、心、係、驥、兒、的、另、一、個、血、親。”

“貓兒……你……?!”

顫抖地放開桎梏,白玉堂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轉身之人。

他原本是不信的,就算這孩子真是展昭的他也不介意,就像他中了義兄大嫂們的算計一樣,展昭也必定有其緣由,他始終堅信著他二人之間的感情。

但眼前之景是為何……?

他為何會看到對方如斯冷漠地說著叫人不敢相信的話……?

人可以撒謊,眼睛卻絕對騙不了人,白玉堂此時卻痛恨起展昭那雙一覽無餘的澄澈黑眸來。那熟悉的麵容,怎會吐出如此殘酷的話語?!白玉堂不願相信,不敢相信,卻不得不信,那心中一直壓抑的黑暗沉鬱突然就爆發出來,鋪天蓋地的恨意充斥雙眼——為何短短數月之間,他的世界就整個顛覆?!親情,愛情,全都背叛了他……為何?!這是為何?!

“展某還有要事,不便相送,白兄請了。”

輕描淡寫一句話,引得白玉堂冷冷一笑。

心灰了,意冷了,那情呢……?

一直以來的思念,掙紮,在無情的現實麵前顯得如此可笑。

若這人早已變心,那他這些時日的愧疚痛苦又算得什麼?!

愛愈濃,恨愈深。

那毫不留情轉身離去的背影仿佛在嘲笑著他的愚蠢。

展昭!展昭!!你如此瀟灑抽身而去,卻徒留我一人在這愛恨交織中備受煎熬!我白玉堂將心交給了你,便活該被你如此糟踐嗎?!從未受過如此羞辱,從未恨過如此一人,今天,卻在至愛之人身上嘗到了背叛的痛與恨!是身如焰,心火如焚!

“啊——!”

一聲悲吼,白玉堂似是要發泄出心中極致的恨意,殺意漸顯地盯著青年一步步踏上台階的挺拔背影,畫影錚鳴,怒劍出鞘,“展昭——!”

聽著身後傳來的悲吼,感受劍鋒襲來的冷冷殺意,展昭垂下雙目,並不回頭,隻輕輕安撫著懷裡愈加不安掙動的孩子,心中歉疚萬分,驥兒,我如此待你父親,你可會怪爹爹……?

“白兄想要和展某較個高下,日落黃昏,城外斷情坡,展某屆時奉陪。”平靜的語氣,並不理會頸側森冷逼人的銳利鋒芒,淡然自若定下一戰之約。

“好、好!這份恥辱白玉堂到時必定討回!”咬牙切齒地吐出這句話,白玉堂收回畫影,恨恨盯著那抹湛藍身影慢慢隱沒在漆紅大門之後,縱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