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高垂眼欣賞著青年冷汗淋漓，抽搐痙攣的狼狽模樣，清清嗓子，搖頭惋惜道：“瞧瞧，瞧瞧，這就是咱們曾經名譽江湖，後來響徹朝野的南俠展昭啊……現在這般模樣，倒還真似一隻貓了，不過卻是隻斷腿貓……”
含譏帶諷，奚落的惡語不斷自季高口中道出，展昭卻隻是咬緊了牙關，默不作聲，一雙黑眸堅韌不屈地直視著季高醜惡的嘴臉。
“展昭，這樣的你，如今還有什麼翻身的餘地麼？何必這麼倔強……”狀似感慨，“隻要你甘願認輸，求老夫，老夫就放你一條生路……如何……？”
低低的遊說，如毒蛇吐腥，虛偽得叫人齒冷。
“季高，說出口的這句話，你自己信麼？拙劣而又卑鄙的玩弄人心手段，隻會令人不屑與恥笑……”淡淡掃了眼對方被明顯哽住的扭曲麵容，展昭神色一片平靜，“今日我父子倆既落入了你的手裡，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嗬……嗬嗬……聽你這麼一說，老夫倒真的想要改變主意了，”猙獰地笑看著青年，狹長細目閃過一道極深陰寒，“展昭，老夫知道，死對你來說並不可懼，但你的孩子呢……？”唏噓一聲，枯槁的手掌落在嬰兒白皙的頸上，慢慢撫摩著，“多麼脆弱多麼可憐，他才剛剛出生不久呢，你就這麼忍心見他夭折？”
展昭聞言隻是抿緊了唇，麵無表情地看著對方虛偽地吐出一句句無恥言語，隻有他自己清楚明白，此刻胸口不斷撕扯著的錐心蝕骨之痛，究竟是如何的血肉模糊。
驥兒，爹爹對不起你，竟然護不住你……
一口鮮血湧出，展昭嗆咳了幾下，無動於衷地抬手拭去。
“真是個鐵石心腸的父親……”
季高危險地眯起細眼，嘴角勾起一個扭曲的弧度，既然言語已不能夠打擊到青年，那麼……
“展昭，真正玩弄人心的手段，你還沒有見識過啊……”
……
……
……
眼前，有什麼東西，被毫不留情地扔下了蛇窟……
那是一個，被湛藍碎花薄被包裹著的繈褓……
耳邊，仿佛傳來嬰兒淒慘的啼哭聲，又在下一刻回歸一片死寂……
是他幻覺了……？幻聽了……？
展昭腦中一片空白，驚慌的，絕望的，空白。
驟然變得淒厲的呼吸聲，沒有嘶喊、也沒有□□，隻見沉沉黑眸中，儘是，支離，破碎。
天崩。
地裂。
“嗬嗬……嗬嗬嗬嗬嗬嗬……”
得意的笑聲，回蕩在陰暗詭魅的洞窟裡，季高一步步走上前來，蹲下身，狠狠掐住展昭纖細修長的脆弱頸項，一點一點收攏，同時眼珠一絲不錯地仔細欣賞品味著青年因窒息而逐漸泛青渙散的麻木麵容。他毫不擔心對方會在此刻突然奮起反噬，因為他知道，青年的心智已經隨著剛才的那一幕而徹底粉碎了，現在，死對青年來說反而成了一種解脫。
但是……有這麼容易麼……？
季高噙著一絲詭異的笑從懷裡拿出一顆藍色藥丸，給毫不反抗的青年灌下，然後撤開手，居高臨下地笑看著對方狼狽咳嗽的模樣，“展昭，你要好好感謝老夫啊，如此絕境，沒有人能夠助你，蒼天不能，白玉堂更不能！是老夫！是老夫一時好心才放你一條生路！”陰寒的細目狠狠一眯，“現在，你看清楚了麼？是你輸了，老夫贏了，老夫才是最終的贏家！”
“知道玩弄人心的樂趣在哪裡麼？”語氣一轉，季高忽然高深莫測地笑道，“老夫剛剛給你服用的，叫做修羅海，它不是毒，反而，對你現在這種殘破的傷軀有著極好的治愈功效，”毫不理會一旁麵露詫異的周成，季高語氣愈漸低柔，“不過，這種藥卻有一些小小的副作用，例如，服用過後會令人產生身墜無間的錯覺，陰寒徹骨與血脈焚灼的冰火膠著味道，想必你很快便能體會了……”話方落，隻見展昭突然全身一僵，下一刻身軀倏然抽搐不止，血水不斷地自已被汗濕的繃帶上暈染開來，如被鮮血澆灌過後盛放的彼岸之花，顯是痛得狠極了，青年蒼白的臉龐亦浮現一絲扭曲。
“這種煎熬，若沒有解藥來緩解，便會一直一直地持續下去，直到死亡……”
季高輕輕歎息著，見即便如此青年仍倔強地不發一言，不由感慨道：“展昭，你確是老夫見過的最堅忍的男人……”
“卻也是最令老夫想毀滅的男人！”
滿麵陰鷙，語氣陡然變得凶狠，季高陰測測笑看著眼中毫無生氣，隻餘一片死灰的青年，慢慢從懷中取出一包藥粉。
“你想死，老夫偏要給你留一線生途……”隨手將藥包扔在腳下，“這是曼陀羅，是毒藥，也是解藥，服下它，你便可以馬上停止痛苦，但這隻是暫時壓製，下一次發作你將會更加地痛苦……嗬嗬嗬嗬……”
一腳將牛皮紙包踩在腳下，季高似笑非笑地看著始終無動於衷的青年，低柔開口道，“是屈辱的死……還是苟且的活……展昭……老夫要你自己來選擇……”
話落，卻見青年緩緩闔上無神的眼眸，不予絲毫反應，季高深深地看了對方一眼，也不在意，徑自轉過身，慢慢地朝來時路邁開腳步。
周成沒有馬上跟上前去，而是猶豫看著地上滿身狼狽卻仍彆有一番血染風華的青年，吞咽了一口口水，心有不甘道：“季先生……”
“嗯……？”
冷冷一眼掃來，瞬間將對方那點陰私看得一清二楚，周成受到這極具警告意味的一瞥，連忙收起了自己那肮臟齷齪的心思，低著頭跟上前去。
走了一段，周成終是忍耐不住，眼中殺氣一閃，開口道：“季先生……為何不將那展昭……？”做了個趕儘殺絕的手勢。
季高聞言隻哼笑一聲。得不到便要毀了麼？人的劣根性啊……
“周成，你知道如何徹底的毀掉一個人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