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

白福看著莫名停下，側首回望的華美青年。

現在，他們正站在常州城郊外的分岔路口上，往左，是一片附屬於本地界的茂密叢林，往右，則是離開此地前往他方的必經路途。

白玉堂拉著韁繩，沉默不語，身下馬兒不耐地刨了刨蹄子，甩出個鼻息。

他好像……聽到貓兒在喚他……？

自嘲地勾了勾唇，白玉堂抬手捂住心口，同時亦壓下勒馬掉頭不顧一切回去的衝動。就算他真的順從欲望，回去見到那隻貓兒又該說什麼呢？兩人都不是感情至上，可以為了私情而拋下一切責任道義的人，放棄子嗣在一起，已是他們此生最大的任性……

“駑~駑駑~”

伴隨幾聲吆喝，隻見前方一頭老驢被驅趕著慢騰騰朝這邊走來，驢上坐著一個滿臉醉意衣衫襤褸的白發白須老頭，通紅的酒糟鼻，布滿粗糙厚繭的手上還抓著一個舊葫蘆。老人一邊仰頭灌了口酒，一邊醉眼迷離地跨坐在驢背上，那搖搖欲墜眼看就要掉下去的不穩坐姿，實在令人為其捏一把冷汗。

白玉堂看著老人胡亂地趕著驢子在小道上左扭右拐，眉頭微擰，拉扯韁繩欲退到一邊避開，卻不想，那驢子亦不知怎麼回事，竟一扭一拐地跟著拐了過來，坎坎停在馬正前方，阻了彼此去路。

“嗝~”

老頭打了個酒嗝，低頭催促幾聲，發現坐騎竟然隻原地跺腳，不肯挪動，這才抬起那雙半睜半闔的醉眼，遲鈍地看向前方。

望著身前不知從何而來的擋道者，老頭咧嘴一笑，“哈！難怪你這老小子又不肯走了，看人家比你年輕比你俊，彆扭了吧？看你還不服老？”得意地拍了拍自家驢子的腦袋，對方竟也極有靈性的一甩頭，似是不屑和這瘋癲的主人一般計較，隻低低的鳴叫了一聲，前蹄不耐地刨幾下，似催促，又似提醒。

“好的，好的，老頭子我不會忘記正事的，哈哈……”

裂嘴又笑了笑，老頭這才把頭稍微抬上一點，眯著那雙渾濁的眼睛珠子，一邊砸吧著嘴巴，一邊搖頭晃腦地似是竭力想要看清楚對麵之人，“小子，今天你就是老頭子的有緣人了，遇到我‘醉半仙’可是你幾輩子修來的福分喲~讓老夫給你看看麵相先~~”

白福看到老人莫名其妙擋在自家主人麵前，還醉言醉語地撒瘋，不由蹙緊了眉頭，想要上前處理，此時白玉堂卻衝他搖了搖頭，示意看看這老者到底有何目的。

“哈，小子破軍主命，一看便知是桀驁不喜拘束之人，所謂遇不平則湍急，遇狂風則成拍岸狂瀾，真真是激烈又極端的性情……嗯……嗯……？意外，荒謬，錯誤啊——！”似是看到了極不可思議的畫麵般，老頭驚訝地張大了嘴巴，幾乎控製不住自己的音量道，“破軍此世本應是縱情恣意，瀟灑江湖的宿命，怎卻與七殺星君命盤交錯，產生孽緣糾葛？！”甩了甩頭，老人不敢置信地低頭掐指一算，同時喃喃自語道，“七殺星，性格最是堅毅勇敢，謀定而後動，能征善戰文武兼備，乃一難得將星，本該在朝輔佐，與破軍者一在朝而一在野，兩不相乾才是，此番意外糾纏，兩者煞氣相衝，隻會引來重重殺機……”麵色一沉，老人倏地抬頭望向西南方位，低低歎息道，“劫數……劫數啊……”

轉回頭，看著沉寂無聲坐在馬上的白衣青年，老人不禁搖頭道：“小子，也許你不願聽，但老頭子我還是想給你一個忠告，命裡有時終會有，命裡無時……莫強求……強求的結果，隻會招致厄運，令彼此身陷修羅海，萬劫不複啊……”青年聞言麵色一變，犀利的鳳目直直看過來，老頭卻恍若未覺般，猶自言語道，“脫軌的糾纏，隻是一段錯誤的意外，緣儘了，緣儘了……何不順天應命，各歸各路……”

“嗬……”

一聲冷笑，打斷老人還欲繼續的諄諄勸誘，白玉堂勾起唇角，眼中一片冷凝，“爺不管你是哪裡來的半仙，真高人也好，假神棍也罷，爺不與你計較隻是看在你年紀的份上，尊老而已，莫以為你就可以倚老賣老，隨意指手畫腳他人的選擇……”鳳目一眯，重重殺氣宛若實質壓迫在老人的身上，頓時令老者呼吸一滯，不得動彈，“爺從不信命，爺隻知道……吾命由我不由天！駕！”

一聲鞭響，隻見白馬嘶鳴，人力而起，馬上華美青年矯健甩鞭，張狂地馳騁而去，白福輕蔑地瞥了老頭一眼，策馬緊隨其後。

“哈……不愧是破軍星主，如此狂傲偏激，獨斷自我，是老頭子托大了……”

苦笑一聲，擦了擦額上的汗水，老人搖搖頭，抓著葫蘆連灌幾口，這才平息下絮亂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