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這邊請。」鬼差連忙引路。

我阿卡先生是陰間一等公民，這冥牢自是沒進過；我乖乖跟在白無常身後走進一條狹小的通道，一邊好奇的打量四周。

一條走道通到底，兩旁是一間間囚室，環境是意外的乾淨整潔，可見若不是日日收整得力，就是這牢室的入住率太低。一路走進去，除卻因處地下而比較陰冷之外，其餘的並不讓人感到不適。

走到靠近通道儘頭之處才見三兩間囚室裡有關人，囚犯或坐或臥，都十分安靜。

白無常大概留意到我的表情，這時低聲朝我道：「這邊的冥牢歸永原城陰衙管，一般隻用作暫押，不然就是關一些輕罪小犯的鬼魂；真正的冥府冥獄在差役右房，裡邊的環境可差得遠了，當真是時刻重兵駐守的。」

我輕歎口氣，還好，如果桂花給關到那邊去，怕是還未審就先被嚇死了。

「白某相信閰王老爺隻想對桂花小懲大戒。」白無常語氣放輕鬆，「阿卡先生放心吧。」

「那就好、那就好。」我朝白無常勉強一笑。

鬼差領我們停在一間囚室之外，裡邊的人聽到動靜回過頭來，果真是桂花。

桂花一見到我，連滾帶爬撲到欄前，話未說開眼淚就先流了。

「桂花姐兒莫哭。」我歎口氣，蹲下身去安慰她。

「阿卡先生……你一定要救救桂花……桂花……桂花不要投胎了，就永遠留在陰間……先生你要替桂花向閰王君上求情啊！」

白無常代為安撫道：「桂花，我等不知閰王老爺會怎樣發落，但妳若能幫忙找回何秋棠的話，或者閰王老爺會法外開恩。」

「對對對！」我立刻接上去，「桂花姐兒妳仔細想想，李大川夫婦有沒有跟妳提過離京之後要去何處？」

「我不知道啊！李大嫂都沒提過。」豆大的眼淚從桂花眼眶裡湧出來。唉，莫不是女人都是水造的，飆淚比甚麼都快。

「桂花妳再想清楚一點？」白無常再接再勵，「隻要在四天之內找回何秋棠，我們就可以代妳向閰王老爺求情，所以妳一定要好好想清楚。」

聽到白無常的話，桂花努力收住眼淚，抽抽鼻子，攏起秀眉吃力的回想。

過了好半晌，突然見她怔忡呆住，又馬上回過神，眼神一亮，扭頭就喊，「汥水河！」

............

「汥水河？這是哪裡的地方？」女閰王嬌聲細喃，柳眉一皺。

從桂花口中得到「汥水河」三個大字，我跟白無常馬上往回走。不過走之前不忘安慰桂花多忍耐幾天，又交待鬼差要好生照顧她。

至於桂花，唉，看著我們哭得死去活來；如果不是身在冥牢，旁人或許以為是我要去送死，或者當我是負心漢、辜負了她甚麼似的。

當真要命！

回到閰魔殿內堂，居然見女閰王坐在閰王君身側，黑無常守在一旁，筡山方正未回。

「黑子你聽過沒有？」白無常朝黑無常問。

「沒有。」黑無常走到殿側，目光在牆上掛著的一幅巨型陰間地圖上巡睃了好一會，搖了搖頭，「各地都沒標示這條河名，莫非不是主要河道？」

「難不成隻是條小河？」白無常應了上去。

「不會隻是條小溪流吧？」女閰王也發話，「阿卡先生，那個桂花確定李大川夫婦往汥水河去了嗎？」

我眉頭一攏，「桂花也不太確定，隻是聽何秋棠在她麵前提過很多次，說甚麼有機會一定要再去汥水河一趟，就猜那大概是對他倆夫婦很特彆的地方。」

猶豫片刻，我抬眸瞟了閰王君一眼，見他神色冷峻，卻沒怎麼不耐，心裡一絲慶幸，就壯著膽子上前問道：「敢問閰王老爺，若然四天之內無法找回何秋棠……」閰王君眸光向我掃過來，後話當下就爛回肚子裡去了。

閰王君看了我半晌，然後緩緩開腔，聲音低而沉，「藐視冥府予生令者，判無間地獄刑，若然拒捕，誅！」

一股寒意沿著背脊爬上來，到底是被他的話嚇的，還是被那雙冷眸閃的，我自己都說不上來。

正當我呆愣之際，筡山方正走進內堂，「稟閰王老爺，榜文已發。」

「嗯。」閰王君收回目光，低應了聲。

「筡山，你聽過汥水河這個地方嗎？」女閰王轉向筡山方正，問道。

筡山方正頷首想了好一會，「下官沒想起陰間有這條河道。」

女閰王失望的歎了口氣，正要開腔，筡山方正突然掀唇一笑，打了個岔，「不過陽間卻有汥水一河。」

「啊？」五隻鬼、十隻眼不約而同的刷地向筡山方正掃過去，看得筡山好不自在的輕咳了聲。

「陽間？」黑無常率先打破沉默。

「是的，黑爺。」筡山方正臉色還是很蒼白，眼袋下的青黑還沒有退，想必是閰王君一行人述職期間他獨撐大局，忙得天崩地裂天昏地暗天翻地覆；這刻他揚唇淺笑，那笑容配搭一麵青黑蒼白，色彩豐富，竟是恐怖鬼味十足。

「筡山，你彆笑，礙眼礙眼！」女閰王撫額，轉向閰王君道：「小閰，你就讓他放幾天假吧，看他那樣子，快倒了！」

小閰？女閰王還真夠膽！居然當著我們麵前這樣子稱呼閰王君！

我繃著臉上的肌肉，斜眼往黑白無常看去，兩人居然麵不改容，不愧是閰王座下的左右手！還是平日已經聽慣了？

閰王君冷眸飛光，朝女閰王一劈，卻見她不痛不癢的；閰王君拿她沒辦法，唯有漠視她，轉向跟筡山方正吩咐，「筡山，回去休息兩天。」

言簡意賅，一貫的閰王君作風；筡山方正也毫不客氣，「下官領命，謝閰王老爺。」

「筡山，你剛才說汥水河在陽間，到底在哪裡？」女閰王半晌再問。

「稟閰王女君，據下官所知，汥水河在陽間武陵國境內，但確實地點請容下官前去翻查一下記錄。」筡山方正一頓，「而剛巧的，生死簿上記著何秋棠死於武陵。」

「武陵冉姓皇朝？」白無常一怔，問道。

筡山方正點了點頭，「是的。」

「莫非何秋棠想要回去她死時的地方？」女閰王歪歪頭，「她想乾嗎？懷緬最後時光嗎？」

白無常這時扭頭向閰王君看去，恰恰迎上閰王君的目光；四目相投，彆有深意。

閰王君緩緩彆開目光，考慮片刻之後吩咐道：「筡山，你去準備一張拜貼；白子，你和阿卡先生去一趟陽間，拿著拜貼去找應氏陰陽師，請他們幫忙領路至汥水河，四天之內把李大川夫婦帶回陰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