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十五,亥時夜黑,沉香打碎千杯醉?
怎麼跟日前應天祈給的提示如此象樣?
聽出話中似有玄機,我和白無常、應君絕交換了個眼神。
白無常問道:「李大川,你們是在哪裡遇見那人?」
「回大人,草民和妻子來到汥水河停留了幾天,昨天夜晚我夫婦二人正在河邊垂釣,那人突然出現跟草民搭話。草民知道妻子逃避予生令定會引來鬼差,因為不知那人身份,就不敢跟他多話,沒想到他一開口就說我夫婦離開陰間,卻把友人往死處推──桂花的事草民自是知道的,當下大驚,以為他是冥府的人,要來捉拿我夫婦倆;他卻說不是,隻說是看不過我們犠牲了友人來換自由……」
我皺皺眉頭;那人真詭異,不是冥府的人卻有本事把內情探得如此清楚?
「大人,民婦鬥膽一問──現在桂花的情況怎樣?」何秋棠緊張的扭著衣襬,怯怯低問。
「當初你們計劃私逃的時候怎麼又不想想她?」想起現在蹲在冥牢的桂花,一股怒火衝上腦門,我忍不住搶話。
我的語氣很衝,何秋棠聽了一震,又開始掉眼淚,「民婦不是想要把桂花向死裡推的……民婦知道投胎機會難得,可惜民婦不想要,桂花想要卻要不到,所以民婦才會一時迷了心思,把予生令送她,讓她頂了民婦的位置去投胎……」
「可惜妳有此計劃,她卻不知該怎樣頂替妳,所以就來找我阿卡先生,想經我手讓她代妳投胎去;可是投胎大事冥府又怎會兒戲?我逼不得已把事情上報閰王老爺──」我冷盯了何秋棠一眼,「桂花被閰王老爺打進了冥牢,現在大概在裡邊哭得死去活來吧!」
一聽桂花正蹲在冥牢數螞蟻,何秋棠當下就飆淚了,「民婦不是有意要害桂花的,請大人明察啊!」
白無常見何秋棠哭得死去活來,暗自歎了口氣,「閰王老爺有令──藐視冥府予生令者,判無間地獄刑,若然拒捕,誅!何秋棠,本官奉勸妳即下跟本官和阿卡先生回陰間,若能趕及在投胎限期前自動投案,閰王老爺或者可對妳和桂花從輕法落。」
何秋棠和李大川深深對望一眼,繼而又轉向白無常一叩首,「大人,我夫婦倆昨夜聽到那鬼魂的話後,就決定回陰間了,畢竟這是我們的錯,不能牽連桂花替我們枉受罪;那鬼魂聽了我們的決定,就吩咐我們今晚在河的對岸等待一位綠衫女子劃舟而過,讓我們隨她的小舟渡河,說之後自會有人前來接應我夫婦倆──隻是草民沒想到來的竟是大人和阿卡先生……」
李大川從襟中掏出一個小物件遞給白無常,「大人,那鬼魂交待草民把這物件交給前來接應的人,說可幫助草民兩夫婦渡過今次的難關……」
白無常接過那物件;我好奇湊近察看──一條紅繩上串著一片小小的白色硬塊,其餘甚麼都沒有了。
這是甚麼?項鏈?但哪有飾物是這般的──不華麗?
白無常同樣滿臉疑惑,他把紅繩舉在頭頂,想借月光把那小硬塊看個清楚,隻見那物微微呈三角形,在月光下隱約透光,泛著乳白色。
白無常一怔,「阿卡先生,你看這是不是一顆──」
牙?
一顆牙當信物?莫不是「牙齒當金使」?
我的嘴角不住抽搐,非常默契地替白無常接了上去,「牙。」
我和白無常對望一眼;見他拿著紅繩的手有點抖,似是想丟不丟。
我暗地回眸,瞟了瞟旁邊看得一臉興味的應君絕,心想若然此牙是他接在手裡,以他的潔癖性子,怕早八百年就甩了出去。
「一顆牙?好獨特的信物啊!」應君絕絲毫不掩飾他語氣中的興奮,隔岸觀火得好熱鬨,就差沒撒花,「君絕相信,這絕不是一顆普通的牙!」
我白眼暗翻;是啊,想必是上方天庭某高層官員的某位老祖宗的某隻爛牙,所以才這麼珍貴,能作信物哩!
半晌,白無常深吸口氣,朝李大川揚了揚手中那條紅繩,問道:「那人有說此物該如何──應用?」
「回大人,沒有……」
「他有解釋給我帶的那句話意思為何?」應君絕也加話。
「回應爺,沒有……」
「那麼,他有留下姓名嗎?」
「回大人……沒有……」
「他有說如何得知你們夫婦倆的事情?」
「回大人……並沒有……」
「他有說跟那擺渡女子是何關係?」
「回大人……也……沒有……」隨著白無常額角的青筋越跳越高,李大川的話回得越來越小聲。
白無常再也問不下去,最後緊繃著臉、麵色鐵青地把那顆串著紅繩的乳白色的牙穩穩收進襟內袋口;我在旁邊數著他青筋脈動的頻率,暗自咽了口唾沫,心中不禁敬佩這位冥府高級官員超人的定力加忍耐力!
半晌,白無常轉向應君絕,拱拱手,「應二爺,白某先跟阿卡先生領李大川夫婦回陰間,這次有勞二爺和大爺的幫忙,就此彆過。」
應君絕立刻回禮,「白爺太客氣了,君絕也該回去跟師兄複命。希望下次再有機會和兩位合作。」
我也虛笑答話,「一定、一定。」再和應氏門人合作,我怕連在陰間的壽命都要折損幾年,我在心裡如此腹誹。
「冥府若然查到那名神秘鬼魂的身份,或者他那句話的涵意,我們自會跟幾位應爺聯絡。」
「君絕先謝過白爺。」應君絕目光巡過白無常的臉,之後定住在我麵上,咧嘴笑開,「白爺、阿卡先生,我們後會有期。」登時白光一閃,白花花的幌了眼。
是我的錯覺嗎?怎麼我覺得他這笑特彆礙眼?
「後會有期。」之後白無常轉向一直跪在地上的李大川和何秋棠,吩咐道:「李大川、何秋棠,你們隨本官回冥府投案吧。」
「是,大人。」說罷兩人緩緩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