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過去三十分鐘了吧?”墨綠發色的少年垂下眼瞼,微微扭過頭斜眼看向身旁的少女,語調低沉似乎有些不悅。
黑發少女抬起手臂,墨色的眸子中映出腕上手表的模樣。
時針分針重疊,指向數字“6”。
“唔,龍馬你猜地真準哎,剛剛好三十分鐘。”她興衝衝地將帶著手表的手臂伸到少年麵前,卻在下一秒被他滿含怒氣的一瞥打回原形。
“對不起,龍馬大人!我錯了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龍馬看著身旁不停鞠躬道歉的少女,無奈地翻了個白眼——剛才自信滿滿地說“夏天的暴雨來得快去得也快”的人是誰啊!
“……夠了。”察覺到路人異樣的目光,龍馬出聲製止少女令人鄙夷的動作。
“龍馬你不生我氣了?”她立即停止了動作,湊到他跟前笑得春暖花開,燦爛的笑容讓人不忍責備。
龍馬抬眼看了看雨勢,答非所問地喃喃道:“雨好像小一點了。”
“什麼?”
他在身旁少女萬分訝異的目光中脫下製服外套,隨手披在少女的身上。而後挎上自己的網球袋,轉過身朝她揚了揚下巴。
“我們跑回去吧。”他說。
少女愣了愣,心中的顧慮一閃而過。她牽起嘴角,語調輕快地回答:“好。”
少年和少女在空曠的街道上飛快地奔跑著。
腳步踏在地上濺起水花一片,雨水順著衣領滑進衣服裡沾濕了衣衫,兩旁街景被雨水模糊轉瞬消失在身後。
少女抬頭看向前方少年單薄卻挺直的背影,忽然很想笑。
真好呢,她在和他一起奔跑,她在和他一起追逐。
天生不喜歡跑步的她從來沒有跑得這麼快過,不管是上學快要遲到還是關係到期末總評的體能測試。而現在,她卻覺得如果就這麼一直奔跑下去,她會到達夢的彼端,太陽升起的地方。
並且是,和他一起。
——
兩人回到家的時候已經全身都濕了個透徹,雨水順著發梢、指尖、衣角滴滴答答地滑落,頗有幾分喜劇效果。
不過初夏現在一點也笑不出來了。雖然她已經儘力將書包護在懷裡,並且用龍馬的外套包好,但它還是遭了殃。
顧不得倫子帶著擔憂的斥責,她丟下一句“龍馬你先洗澡吧”,便抱著書包一溜煙跑回自己臥室。
初夏打開書包,小心翼翼地取出那本夾在最中間的速寫本,仔細查看後終於安下心來。
“太好了,沒有殃及到畫。”她長長地籲了口氣,接著將速寫本攤開在書桌上,一頁一頁翻開,好讓它快些變乾,順便回味上麵由稚嫩到成熟的筆觸。
這樣做的直接後果是——初夏感冒了。
不能說她身嬌體弱。如果她冒雨跑回家後立即洗個熱水澡是絕對不會有什麼事的,可她非但沒用毛巾擦乾水,還保持渾身濕淋淋的狀態風風火火跑上樓翻了半天畫冊,不感冒的那個是猛男吧!
“嗚……”初夏含著體溫計欲哭無淚地蓋著被子躺在床上,後悔萬分。
“知道錯就好。”倫子在她身旁坐下,拿出她口中的體溫計看了看示數。“三十七度六,低燒。”接著一碗散發著刺鼻味道的深褐色液體被端到她麵前。“快點喝了它,再出身汗就會好些了。”
初夏將被子拉到嘴巴以上,隻露出一雙黑眸,怯怯道:“倫子阿姨,其實我抗擊打能力很強的,睡一覺起來就會沒事了,真的……”說道最後她有些底氣不足,畢竟她曾有過連續一周低燒不退的經曆。但是比起臥病在床,她還是覺得喝薑湯更可怕。她最討厭辣的東西,比如芥末,再比如薑湯。
“給我喝了它。”倫子刻意壓低了聲線的聲音聽起來威懾力十足。
“我,我……”初夏拚命往被子裡縮,頭腦中激烈的思想鬥爭正在進行——喝下去會死的吧?但是不喝也會死的吧……
倫子歎了口氣,忽然換成了輕快的語調,笑容一如往常地燦爛溫婉。“初夏,不要惹我生氣哦。”
這次初夏卻一個激靈坐起身,接過那碗薑湯便大口大口地灌進胃裡。
——「我用我的人品發誓,剛才我絕對在倫子阿姨身上看見了未雪那家夥的影子!」
於是,伊初夏在這個世界上最應付不來的兩個人——藤咲未雪and越前倫子——確定。
她一口氣喝完整碗薑湯,溫熱的褐色液體滑過喉舌,隨即掀起一陣刺痛感,一路燒到胃裡,好像喝白酒一樣火辣辣的讓人難受。
“你要慢點喝啊。”倫子頓時心軟起來,心疼地扶著她的背幫她順氣。
初夏搖搖頭,捂著嘴發出幾個含混不清的單音——喝‘藥’這種事情怎麼能慢慢來?不憋著一口氣一下子搞定,第二口絕對會吐出來的。
倫子收拾好碗和托盤離去後不久,門口忽然響起短促的敲門聲,少年在得到“請進”的答複後推門而入。
他似乎剛做了跑步之類的劇烈運動,氣還沒喘勻,人已經快步走到初夏床邊。“這個,給你。”一包牛奶巧克力被遞到她麵前。
“哎?”初夏發出了下意識地單音,隨即伸手接過。“唔,謝謝。”
“我說,那個……對不起。”丟下一句局促地道歉,少年匆匆忙忙轉過身,以更快的速度走出房間帶上了門。
初夏愣了半晌才想到他為什麼要對自己說“對不起”。
“明明,不用道歉的啊。”
她將那包牛奶巧克力抱在懷裡,手微微用力。明明還沒有吃糖,卻覺得有股甜潤的氣息在唇齒之間縈繞,蓋過了薑湯造成的不適。
過了好一會兒,初夏方才打開包裝,將一顆糖果放進嘴裡。
巧克力香甜的味道伴隨著牛奶馥鬱的香氣在口中洇開,一直蔓延到心中,甜得過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