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的氣氛一片寧靜安詳。
初夏盯著攤開在自己麵前書桌上九十七分的數學卷子看了好一會兒了。
“呐,龍馬,你說我是不是腦子有點問題?”終於忍不住開了口,初夏側身,一臉正經地看向半躺在床上看筆記的龍馬。
龍馬默然。哪有人會自己說自己腦子有問題的。
於是頗好奇地從初夏手中接過那張被盯了半天的數學卷子,第一眼就看見第一道選擇題上畫著一把殷紅色大鉤。
再看題目,他突然覺得初夏的評論挺有道理。
——1.-5的相反數是( )。
正確答案是C選項,5。可初夏卻在括號裡填了D,該選項所對應的答案是-1/5。
這樣簡單的題目,小學生都不會寫錯吧。
上輩子初中畢業這輩子正念初一的某人有些委屈地幽幽然開口:“我明明記得考試的時候題目問的是‘倒數’呀,怎麼卷子一發下來就變成‘相反數’了?”
“God knows。”說著將卷子遞還給她。
初夏接著納悶,片刻後終於放棄,拿出期末考試的理科卷子繼續看自己答錯的題,而龍馬則專心地看著手中初夏借給他的筆記本。
期末考試是在網球部去輕井澤合宿時進行的,關東大賽結束的後一天初夏就領到成績了。一方麵是出於體諒學生的人性關懷,一方麵網球部的確為青春學園爭得了不小的榮譽。西川校長決定七月末時再舉行網球部正選們地期末考試。
其實校長我一點都不介意你乾脆取消我們這學期的期末考試啊……得知消息後菊丸如是說。
誠然龍馬成績向來很好,不過為了以防萬一,複習還是必須的。趁著今天是休息日,網球部沒有訓練,他便找出課本準備看看。初夏見狀,立即笑眯眯地捧來了自己的筆記本,順便發揚厚臉皮主義精神在龍馬房間進行她由於跟隨網球部正選們去德國看望手塚而延後的考後反思。
筆記本的樣式很樸素,封麵封底皆是藍色半透明的塑料硬殼,中間則是一張張一模一樣的白色帶有黑色橫線的紙張,都被一圈圈卷著的膠質線圈扣在了一起。
紙上的字跡工工整整,而且筆記記得全麵且有條理,看得出來主人上課時聽得很專心。當然,前提是忽略掉某人畫在空白處的插圖。
沒錯,熱愛漫畫的初夏同學聽課時也沒閒著。如果實在老師講得太無聊,她便拿出隨身攜帶的彩鉛畫起畫來。畫的大多是些可愛的Q版圖像,有人有物有花有草。
隻是……看著筆記本的龍馬微微斂眉。……畫上的那些人怎麼都這麼像自己的?
再翻過一頁,就看見紙張正中一隻酷似卡魯賓的小貓和一個跟他一樣有著墨綠色頭發的少年正靠在一起呼呼大睡。
“嗬。”龍馬禁不住輕笑出聲。好像經常有這樣的事呢,隻不過卡魯賓是趴在自己手邊。
“怎麼了?”突然聽見不遠處傳來一個清朗的笑聲,初夏疑惑道。她會奇怪也是難免,因為這笑聲乾淨純粹、毫無雜質,隻是單純的開心的笑聲。要知道,此時房間裡隻有她和龍馬兩個人,而後者很少會笑,即使笑了大部分也是挑釁的笑。莫非……“我的筆記有哪裡寫錯了麼?”
“唔,沒有。”老實說,筆記上寫的都很準確,而且連一些細節也注意到了。
“那你……”
龍馬打斷她:“想笑,就笑了。”回答得理所當然。
初夏理虧,所幸不再過問。
開心時想笑就笑,難過了想哭便哭,厭倦時想走就走,若留戀想留便留。人生若是真能如此自在,倒也實在難得呢。
——
把所有試卷都看過一遍後,才過了不到一個小時,初夏鬱悶地發現自己的錯誤都是因為考試時粗心大意不仔細看題目的結果。也幸虧如此,不然她真要跪下來向上輩子的老師謝罪了。
本來落下的課程也不多,龍馬很快看完了筆記,此時正在複習他唯一苦手的國語。
初夏想在龍馬房間多賴一會兒,於是裝模作樣地繼續翻起了卷子,眼神卻時不時瞟向那個半躺在床上的少年。
這樣偷偷摸摸的模式沒保持多久,初夏就覺得無聊了。
隻能看不能碰,果然很令人心癢啊……她突然很想像卡魯賓一樣撓牆。
想要畫畫,卻發現速寫本還在自己的房間裡。就著吸管喝了兩口倫子之前端來的果汁,初夏無奈地歎口氣——要是真過去拿了速寫本就不好找借口回來了,就算如實說“龍馬我想畫你”,某人肯定會義正詞嚴地回答“不準”。
眼睛瞥見桌麵下未上鎖的抽屜,再看看斜後方目不斜視地看著課本的龍馬,初夏內心打起了小算盤。
側身將抽屜擋住,初夏伸手,一點點將抽屜拉開,動作輕得隻能隱約聽見一點點窸窣聲。
終於把抽屜拉開到足夠她看清內部的大小,初夏隻朝裡麵看了一眼就後悔了。
抽屜裡整齊地擺放著幾本字典和辭典,因為難得一用已經落了曾細細的灰塵。不過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那些厚重的紙製品前方的空餘處,靜靜地臥著的兩個網球。
一個是從手塚那裡得到的吧。
另一個,自然是那個叫漢娜•埃鑫艾瑪的前職業網球選手送的紀念品了。
初夏閉上眼,內心抱頭呐喊——
啊啊啊又想起來了!
——
關東大賽結束後的第二天,迫不及待想要將優勝獎牌交到手塚手上的網球部眾正選便在龍崎教練的帶領下來到了德國慕尼黑。當然初夏也跟著去了。
至於原因麼,某無良作者說:因為她是女主=w=。
乘坐飛機耗時十一個小時橫跨整個亞洲從日本來到德國,因為能看見自家部長而激動非常的正選們沒有事,儘管前庭依舊敏感但吃了暈車藥後睡了一路的初夏也沒事,但畢竟上了年紀的龍崎教練則有些臉色不好。
來到療養中心見到手塚後正選們更加激動了,紛紛出聲喚眼前許久未見的同伴。
初夏覺得作為後輩自己也應該表示一下,於是一陣帶著欣喜的“手塚”“部長”的和諧呼喚中摻雜了一句不太和諧的“前輩”。
“大家終於到了。”等候多時的手塚答道,嘴邊隱隱染著笑意。他看起來氣色不錯的樣子,打理得一絲不苟的茶色頭發在慕尼黑明媚的陽光照耀下泛著柔和的高光。
“不過還真是很久沒見了呢。”河村感慨。
菊丸打趣道:“啊咧,手塚你是不是胖了?”
手塚不由得輕笑起來,看著自家神采奕奕的部員們,他臉上笑意更盛:“大家都很有精神呢。”
一旁初夏唏噓不已——誰說手塚是萬年冰山臉從來不會笑的?你看現在不就笑了麼,而且還笑得很好看呐。
一陣調侃後,大石切入主題:“手塚,我把關東大賽的獎牌帶來了,收下吧。”
金色的獎牌在日光燈的照射下反射出金屬的光澤,手塚遲疑了,畢竟這場比賽他並沒有出力,應該沒有資格享有這份榮耀才是。
“現在還客氣什麼。”
“即使不在身邊,你也一直在和我們並肩作戰。”
大家紛紛勸說,初夏也開口幫腔:“前輩你就收下吧,如果不是因為你,他們還不一定會贏呢。”言罷意有所指地看了眼龍馬。
“切。”某人壓低帽簷。
之後手塚帶眾人參觀了療養中心和他的住所。看著他房間裡書桌上擺放的課本,初夏不禁感歎:接受治療的同時還不忘努力學習,手塚同學不愧是標準優等生一枚。
原本接下來手塚是想安排正選們見他的訓練指導的,但因為那人臨時有事,他決定先帶大家四處參觀一下慕尼黑的名勝古跡,傍晚再到庫裡斯特福德裡的咖啡館與那人見麵。龍崎教練因為身體不適,便在療養中心休息。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出發了。
他們去了寧芬堡宮、奧林匹克公園、德國收容所,最後來到聖母教堂,站在鐘樓上俯瞰城市裡排列整齊的房屋和乾淨的街道。
天氣晴好,和煦的陽光將城市映襯得更加美麗,大家不由得發出了“真想住在這裡”的感歎。
手塚的心境卻截然不同——“的確這些美好的景象就在我眼前,但是不管在如何吸引人的環境裡,接受著如何出色的教練的指導,隻要站在球場上,就想打球……這樣的快樂的感覺,再沒有比這更好的了。”
抬手看看掌中那枚雕刻著兩隻雄鷹的獎牌,手塚眼底無限柔和。夢想了無數次的自己重新站在球場上的場景再次浮現眼前。
“手塚……”大石表情複雜地看向難得神情溫柔的自家部長。
然後……
然後他們發現龍馬、初夏、桃城、海棠和乾不見了。
↑喂喂這是神馬奇怪的轉折。
與此同時不知在何處的某條小巷子裡,龍馬、初夏、桃城還有乾四個人大眼瞪小眼——“啊咧,大家到哪裡去了?”
以及不知在何處的某條街道,孤獨無援的海棠——“這裡是……哪裡?”
到底是人多了會感覺比較安全,龍馬等四人——雖然之前不淡定的隻有桃城而已——很快恢複了鎮定。
“啊,對了,隻要打電話給他們的話……”桃城笑得一臉燦爛地說道,“帶了手機的請舉手!”
初夏慢騰騰地舉起手,桃城正準備說“太好了”,她卻慢條斯理道:“那麼現在,手機有電的人請舉手。”語畢再次慢悠悠地將手放下。
晴天霹靂。
當頭一盆冷水。
於是桃城抓狂了——“啊啊啊這樣完全不行嘛!”
後來發生的事有些戲劇性。
隨身攜帶有慕尼黑市地圖的乾本打算帶領著大家前往通向幸福,不對是庫裡斯特福德裡的莊康大道,走了半天卻沒找到目的地。正在犯愁之時,一個在街邊開設有獎投球遊戲並且會說日語的老板叫住了他們。桃城想向那老板問路,老板卻開出“不參與遊戲就不提供信息”的條件。於是兩位前輩將投球的光榮任務交給了更善於控球的龍馬。
而現在,初夏看著麵前有著橘色大波浪卷中長發和碧藍色雙眸、麵色微醺的女子,十分地想義正詞嚴地大喊一聲——
其苦修麻煩不要動不動就對(我家)龍馬摟摟抱抱啊!
女子名為“漢娜”。方才龍馬投球時,因為要踩在一個梯形台子上投而難以保持平衡,連著兩球都沒投中。在街道對麵的酒吧露天座喝著啤酒的漢娜從龍馬的姿勢中看出他是打網球的,便將自己隨身攜帶的網球拍借給了他。有了球拍,龍馬輕輕鬆鬆就將球打進擋板上的圓洞裡,連邊緣都沒碰到。從老板口中得知他們正身處庫裡斯特福德裡中央後,桃城憤憤然抱上將品——貝多芬的雕像欲走,龍馬卻被漢娜一把揪住——“用了我的球拍光道謝就夠了嗎?你們就來陪陪我吧。”
於是,就演變成了現在的局麵。
初夏的內心呐喊漢娜自然是聽不見的,聽完桃城“漢娜小姐有認識的日本人嗎”的提問,她一把摟住龍馬的脖子,另一隻手端起酒杯,全然不顧對方“好痛苦”的掙紮聲以及初夏帶著怒火的視線,自顧自地控訴起來:“有的!而且是個非常討人厭的人!自大狂妄,擺優等生的派頭,比我小竟然還教訓我……他以為他是誰啊!”說完放開龍馬和酒杯,雙手拍桌好像發酒瘋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