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明天又是嶄新的一天’的意思啦,亂世佳人的名台詞。”
從來不看愛情片的切原故作理解地“哦”了一聲:“話說,乾嘛跟我說這個?”
“為了鼓勵前輩你啊。”初夏一臉理所當然的表情,忽然想起了什麼,又道,“對了,聽小杏說她哥哥這兩天就可以出院,你就不用再擔心了。”
切原下意識地點點頭:“那就好……不對,我才沒擔心呢!”
“那你乾嘛老跟神尾打聽橘前輩的情況?還總是用挑釁的口吻作掩飾。”初夏笑得促狹,一臉的得意,太過得意的後果就是——“用普通語氣問的話,你也就不會被小杏失手“推”下樓梯了嘛。”
一不小心說漏了嘴。
“你怎麼會知道的?”切原皺了皺眉,問道。
“我……我當時正好路過不行麼。”抬眼看見切原一臉狐疑,初夏當機立斷地轉移話題——“話說回來,前輩你這麼堅決地包庇小杏,難道是因為喜歡她?”
“哈?!這怎麼可能!”
初夏忙不迭地擺擺手:“我不過是隨口一說嘛,前輩你反應這麼激烈做什麼……莫非,你有喜歡的人了?”
她話音剛落,切原忽然就安靜了下來,微微咬著下唇,一語不發。
——不能說出口的。
——那是禁忌。
沒看出對方的複雜心思,初夏隻覺得自己體內的八卦因子頓時活躍了起來。雙手作祈禱狀貼在胸前,她仰頭看向眉頭輕蹙的切原,澄澈的黑眸裡流光閃爍。
“喂,那邊那個海帶頭,跟我打場比賽吧。”
就在兩人相對無言之時,除了偶爾的鳥叫蟲鳴外隻餘寂靜的空間裡忽然響起一個壓低了聲線的聲音。
不約而同地扭轉過頭,映入眼簾的是少年清秀的麵容。陽光在他臉上投下帽簷的陰影,表情晦朔難明。
——
初夏站在圍網前,看著球場中正熱火朝天地進行比賽的兩人,準確地說,是那個墨綠發色的少年,忽然覺得心情很鬱悶。
少年臉上滿是任誰都能看出來的顯而易見的快樂,嘴角揚起的笑容在夏日明晃晃陽光的映襯下耀眼得令人移不開目光。
思緒抽絲剝繭、隨風綿延,她在那一刹那想起了許多——
昨日她向他打招呼,他一臉陰沉地走開;七月七日她生日,直到她按耐不住打了電話他才記起說一句“生日快樂”;東京都大賽四分之一決賽她中途離開很長一段時間,他卻不曾發現;六歲那年他們初見,他對她說的第一句話是語氣中帶著厭惡的“切”……
——是不是從一開始就錯了?
——可是為什麼我始終不願放棄?
恍惚間有一隻手在自己頭頂不輕不重地揉了揉,安慰一般。初夏詫異地扭頭,菊丸一貫笑容滿麵的臉出現在眼前。
“不用擔心,不用擔心。”菊丸又在初夏頭上揉了幾把,方才收回手,“小不點他昨天隻是因為嫉妒了而已。”彎起唇角,獨有的語氣詞尾音上揚。
初夏很快明白他所言之意,不由苦笑:“前輩你不用安慰我啦,他有什麼好嫉妒的?”自己,又有什麼值得讓他嫉妒的?
“小夏你難道不覺得自己最近和切原走得太近了嗎?”
“唔,好像……是這樣的。可是他現在不是很開心地在跟切原前輩打球嗎。”抿了抿嘴唇,初夏說話的音調陡然下降,“其實他根本就不在乎這些吧。”
“NO、NO、NO。”菊丸抬起右手,伸出食指在她麵前晃了晃,“是真的哦,阿桃今天早上還跟我說‘昨晚越前竟然問我有沒有過嫉妒的感覺’。”說這話的同時,他還特地重現了彼時桃城不解和擔憂的語氣。
“……哎?”初夏愣在當場。
菊丸衝她眨眨眼:“想知道小不點在想什麼,比賽結束之後去問問他不就好了麼。”
——
“啪”的一聲,龍馬拉開手中易拉罐的拉環,靠在一棵槐樹粗壯的主乾上喝起了飲料,右腋下還夾著他慣用的紅色球拍,手插在褲子口袋裡。
抬眼看了看自己麵前那個一臉錯愕的的少女,他淡然道:“說吧,有什麼事。”
初夏咽了口口水。此時她的感覺何止驚訝,簡直就是不可思議。
方才龍馬的切原的比賽到底沒能夠分出勝負,因為中途來觀戰的龍崎教練突然急性腸胃炎發作,痛苦地捂著腹部跪倒在地。
離她最近的一年級三人組驚叫一聲,趕忙衝過去將她扶起。慌亂中不知是誰衝向附近的公共電話亭撥打了119,救護車很快趕到。由於車載人數限定,陪同龍崎教練去醫院的人隻有大石和櫻乃。
救護車“滴嗚滴嗚”地鳴著笛遠離,龍馬夾著網球拍走出網球場,興味索然的臉上還摻雜著對龍崎教練的擔心。同樣被突發事件掃了興的切原撓撓後腦的頭發,打算回到原來的地方繼續單人練習。
其餘的人也收拾好心情各做各事。眼看龍馬已經走到球場門口,初夏深吸一口氣,下定決心地走到他麵前:“龍馬,我能不能問你幾個問題?”
原本她已經做好被拒絕的準備,連之後該如何死乞白賴地打破沙鍋問到底都考慮好了,沒想到他卻淡淡掃了她一眼,道:“請便。”
於是,就出現了本段內容剛開始的那一幕。
事實上昨晚跟桃城談話後,龍馬很認真地想過了,最終得出的結論是——逃避是不對的。對切原的“嫉妒”心理經過剛才那場比賽已經消失得七七八八,但是怎麼解決對初夏的微妙情緒他還沒考慮好。既然她有問題想問,那就讓她問個夠好了。反正……他也沒答應說都會回答。
“那個,龍馬,你會不會覺得我很討厭?”終於從震驚中走出來的初夏小心翼翼地問道。
“不會。”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初夏不免有些小高興,眸子裡亮晶晶的。她一鼓作氣道:“那昨天我跟你打招呼,你為什麼不理我?”
“唔……心情不好。”
“隻因為這個?”
“嗯。”
初夏籲了口氣,好像了了一件心事一樣,同龍馬一樣將後背靠在相鄰的一顆槐樹上:“那就好……以後如果你不開心的話,記得要告訴我哦。”
龍馬聞言,不置可否地挑挑眉,仰脖喝下一口飲料:“告訴你,又能怎樣?”
“哎?”初夏愣了愣,“就是,我會努力讓你高興起來……這樣。”
“是嗎。”原本淡如止水的語調多了幾絲不易察覺的愉悅。
初夏用力地點了點頭,同時接連發出“嗯”的語氣詞以表示自己的誠意,而後彼此之間再無言語。
槐樹濃密樹冠的縫隙間漏下點點陽光,灑落在少年臉上形成大小不一的光斑。忽而有風吹過,在少年仰著脖子喝飲料時牽起他帽簷下的額發,露出光潔的額頭。
初夏忽然覺得心裡被什麼填得滿滿的——
參加完前輩的生日聚會,她抱怨他忘了她的生日,他許諾以後會陪她一起過;她因為自己的胡思亂想而不安,他為了讓她開心起來而找她比賽;冒雨回家,她沒有及時換掉濕衣服而發低燒以致不得不喝薑湯驅寒,他特地為她買了牛奶巧克力;她由於太過思念姐姐而失眠,他撫著她的脊背安慰她,一下一下,動作很輕……
那些他們之間的美好,他帶給她的感動與歡欣,在這個瞬間如潮水般湧來。
她都記起了,她未曾忘記。
——所以,才始終不願意放棄的吧。
“呐,龍馬,最後一個問題——”靜默許久,初夏緩緩開口,聲音輕柔,眼角眉梢皆是溫軟笑意,“我可以一直陪著你嗎?”
“……”少年怔了怔,隨即彆過臉去,“隨你。”
天空藍得過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