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乃發現自己的心情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竟變得如同一團團糾纏在一起的毛線一樣亂七八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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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中午,終於重歸完整的青學眾正選趁著午休時間去探望住院中的龍崎教練,同行的還有每天都固定這個時間來陪自家奶奶說說話的櫻乃。
龍崎教練這回破天荒地沒有責備正選們浪費時間,顯然手塚的歸來讓她很是高興。
從手塚手中接過一束紅色康乃馨,櫻乃便安安靜靜地退到一邊,懷著微妙的少女心情整理花束,不去看那個與自己不過一人之隔的墨綠發色少年。
然而這個世界的真理就是,你越不願想起的事情,越是會有人提起。
待手塚和龍崎教練談完正事,某兩個八卦愛好者便說起了昨晚慶祝手塚回歸的歡迎會。
“沒想到越前唱歌這麼好聽呢,”站在龍馬身旁的桃城大手往他頭頂上一按,毫不客氣地揉亂他的頭發,“龍崎教練你沒能聽到真是太可惜了。”
龍馬突然很後悔今天出門沒戴帽子。
兩秒鐘後他發現自己更應該後悔事的還有一件,那就是跟著前輩們來探望龍崎教練。
至於後悔的原因麼,自然是某隻大喇喇地掛到他身上、一臉八卦地問“小不點你和小夏的配合很默契呢,到底是什麼時候排練的啊”的大型貓科動物了。
試圖掙脫無果,龍馬淡淡給出三個字:“沒練過。”
“……哎?!”
“他們從小就生活在一起了,有這樣的默契也不奇怪嘛。”昨晚就憑著近水樓台先得月的優勢問清了情況的桃城給了菊丸一個合理解釋。
“嗯——”不二拖了個長音,捏著下巴笑得眉眼彎彎,“青梅竹馬的默契麼。”
菊丸恍然:“原來如此啊。”
“兩個人感情很好。”乾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做出客觀評價,“這也是原因之一。”
龍馬又一次撥開一直不屈不撓地想要掐自己的臉的貓爪,扭頭回駁:“誰跟她感情很好啊。”他明明就隻是想報複她一下而已。
“啊咧,有人臉紅了哦——是因為天氣太熱的關係嗎?”
“……!!”
一行人笑笑鬨鬨直到看望時間結束,全然沒有注意到角落裡,那個梳著長長雙馬尾的女孩子,眉眼間溶不開的哀傷。
“櫻乃你不跟他們一起回去嗎?”待正選們都離開了病房,龍崎教練看向毫無動靜的自家孫女。
櫻乃笑著搖搖頭,搬了張椅子坐到床邊:“我想多陪陪奶奶呢,奶奶總是一個人待在醫院裡,會很悶的。”
假話。
她知道自己隻是不想聽見某些令人難過的事情。
“怎麼一臉不開心的樣子?發生什麼事了嗎?”一眼就看出櫻乃笑容裡的苦澀,龍崎教練關切道。
櫻乃忽然就紅了眼眶。
明明在朋香麵前都沒有表現出的悲傷的軟弱,此時卻無所遁形展露無遺。也許是因為那是自己至親之人,因為奶奶那張慈祥的臉。
左胸腔裡那個跳動著的器官一抽一抽地疼痛,櫻乃忍不住撲到自家奶奶懷裡,埋首在她胸前,不停地喚:“奶奶,奶奶,奶奶……”到最後聲音裡帶上了哭腔,變得哽咽起來,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丫頭乖,彆難過了。”龍崎教練抬手撫上櫻乃的後腦,動作輕柔,“沒事的,沒事的,奶奶在這裡。”
終於忍不住放聲大哭。
先前亂七八糟的心緒在淚眼朦朧中變得清晰起來。
櫻花爛漫的四月,初見。她在電車上好幾次差點被一個高中生用網球拍砸到,他不經意間替她解了圍。
不到一個小時便再次見麵,他同電車上那個搞不清楚握拍方式的高中生比賽,乾淨利落的動作、矯健敏捷的身姿和從容淡定的神情在她心中形成定格,刻下一個名為“越前龍馬”的烙印。
也許就是在那時心裡埋下了一顆名為愛戀的種子。
之後在學校裡看見他,她因為能和他同校的事情高興不已,鼓起勇氣去跟他打招呼,卻被他一句“龍崎櫻乃是誰”給堵得說不出話來。
她想方設法打聽到了他的家庭住址,卻發現那根本與自己的南轅北轍。而他的身邊,總是有一個笑容陽光燦爛的女孩子,與他並肩而行。
漸漸發現,他們住在一起,他們會一起上下學,他們總是一起吃午餐……
好像根本就沒有自己插足的餘地。
後來又是因為什麼而沒有放棄呢?是因為那一天,他在奶奶的請求下帶她去修理球拍,為了幫她矯正姿勢,還特地帶上了自己的球拍與她進行練習賽。
喜歡的情愫越來越深。
可是彼此之間的距離卻越來越遠。
聽奶奶說起青年選拔賽的事情,知道他一定會參加,她便毫不猶豫地報了名,隻為暑假期間也能看見他。希望能得到他哪怕一個微笑也好,可事實卻是他站在舞台上同彆的女孩子默契地合唱,嘴角淺淺微笑。
思緒潰不成軍,她在奶奶懷中放聲大哭。
此時的櫻乃並不知道,許多年以後,當她聽完剛失戀的好友聲淚俱下的哭訴,想起年華的那一端伏在奶奶身前大哭的自己,竟然能夠會心一笑。
誰曾經愛過誰,誰曾經為了誰流淚,這些都不過隻是似水流年裡一道不深不淺的痕跡,沒有人在意,沒有人知道。
畢竟當時年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