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殘陽,枯樹,這是一個名義上的冬天。
不錯,名義上的,因為獨獨少了雪。
少了那片銀白的點綴,天氣卻依然冷的嚇人,風過,卷起地上的沙土,飛舞著擾亂人們的視線。冷清的街道少有人走,此時顯得更加淒涼。
過了數日,天終於開始陰得嚇人,鵝毛般的雪花驟然飄灑下來,仿佛要將這一冬的雪頃刻間下儘,地麵屋宇瞬間覆上了銀白,白茫茫的雪將大地捂了個嚴實,就像要將那些見不得人的肮臟事統統蓋住。
可是雪終有化的一天,那些見不得人的事,也終會在太陽底下蒸發的無影無蹤,乾淨得就像從來沒有發生過,不知道的人自是不會提起,而那些知道真相的,怕是也已經永遠沒有機會再提起了。
這就是江湖...
“教主。”清脆的女子聲音自身後響起,使得正在走廊上賞雪的風墨微微轉過身子,挑眉看向廊下雪地中盈盈站立的那略顯嬌小的身影。
那身影恭謙的行了個禮,手裡拿著一件狐毛大氅,淡笑道:“這雪凍人,教主怎麼反到將這大氅解下來了。”說著就抖開那大氅,踮著腳意欲往麵前人的身上披。
風墨反倒皺了皺眉頭,身子一側繞開那女子,抿著唇盯著院中的雪,臉上沒有絲毫表情。女子微微一怔,收回手,垂眼想了想,又輕聲道:“教主若嫌這物件累贅,就進房中去吧,您若是受了涼,那教中的事物...”
瞥了一眼麵前低眉垂首麵帶小心的女子,風墨很快的收回目光,皺著眉,麵色十分不愉,不耐的揮手打斷她的話,沉聲道:“囉嗦,什麼時候輪到你來教訓我了?”
“屬下不敢。”女子唯一錯愕,抿了抿唇角,垂眼跪下,素裙因著白雪的緣故洇濕了一片,那大氅太長拖到地上,她又將它拾起來,慢慢往手上卷著。
身為護法兼侍女一直服侍左右,這些年昔雲也略略知道了這位風大教主的脾氣,雖說平日待人也是語氣平淡,表情冷漠,性格卻也不溫不火,很少發脾氣,怎麼一到自己這裡,幾句言語略有不周便會惹他生怒,無奈也隻得小心些,萬事求個周全罷了。
就這樣過了半晌,她隻是感覺那雪的寒氣一絲絲沁到膝蓋上,隱隱有些麻木的疼痛,不禁微微蹙眉,卻聽上方的他似是長出了一口氣,終於滑出口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冰冷:“起來,下去吧。”
她站起身來,仰望著廊上的他,忽忽感覺他們之間的距離遠不止一個廊上一個廊下,那仿佛隔了一道永遠也不會解凍的堅冰,冒著絲絲寒氣拒絕著融化。他的心裡在想些什麼,她似乎永遠也不會懂。
她所不懂,便也不願去猜,懂了,就必生煩惱。
咬了咬嘴唇看著他略顯單薄的衣衫,她做出了一個看起來很大膽的決定。雙手捧著大氅端於胸前,凝視著他腰間的玉佩,她堅定地再一次開口:“教主,屬下鬥膽再進一言,再過不久,武林盟會就要開了,您若在這個當口生病,恐人背後指摘清輝教的臨陣退縮,為了清輝教的聲譽,也請教主保重身體。”
風墨盯著她看了半晌,皺了皺眉隨即又鬆開,轉過頭,臉上看不出一絲表情,話語中亦聽不出半點語氣,隻略略伸了手:
“這物件留下,你下去吧。”
昔雲隻得將那大氅搭在風墨的手臂上,輕輕行了個禮,轉身離開,腳踩在那雪地上,軟軟的,帶著微微的聲響,鞋尖頓時濕了一片。
尚未走出兩步,風墨的聲音自身後再次響起:“等等。”
她站定轉過身來:“教主還有何吩咐?”
風墨卻不看她,語氣也更加冷漠,隻道:“你是教中的護法,自然應該承擔本教事務,替我去看看這裡的分堂一切事物運行的如何,順便管分堂主邵陽將那本凝海九天的心法要過來。”
她垂下眼,屈了屈膝應聲“是”,隻聽他又道:“邵陽不太認識你,想來不會乖乖聽你的吩咐,這樣,讓徐林和你一同去,日落前務必回教,明白了?”
她點點頭:“屬下知道了。”抬眼見他再沒有彆的吩咐,便卻行幾步轉身出了院子,徑去找教中的大管事徐林去了。
他看著那抹白色的身影漸漸走遠,轉過屋角,終再也瞧不見了,方思忖了一下,轉頭向一旁的角落中喊道:“紫貂。”
一個梳著雙髻,長相頗為水靈的小丫頭自屋角後轉出,翹唇一笑,聲音脆生生的甜:“教主。”
風墨點點頭,卻沒有看她,徑自向前兩步推開屋門,隻道:“你隨我來。”
昔雲找到了徐林,正要出發時忽然想起一事,想想便道:“徐伯請在此處稍待,我去跟紫貂吩咐一聲。”那徐林笑著點頭,語氣無比客氣:“嗬嗬...雲護法請便,屬下在這裡候著便是。”
木門吱呀一聲推開,屋內暖融融的一室如春,將屋外的雪花隔絕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