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是江湖上盛傳已久的三杯醉。
翡翠酒壺白玉杯,如此奢侈的享受,除了江湖上四大家族,還有何人敢如此?
白玉的酒杯凝潤如脂,被幾條修長的手指輕輕拈起,素手輕移,酒杯移至唇邊,在優美的唇線上停留了一陣,猛地被揚起,清冽的液體從雙唇微啟的縫隙間流下,在喉間纏腰一陣,落入腸中。
飲酒之人麵不改色,甚至那白皙的臉上都未因酒精而染上些微的潮紅。手一提酒壺,清香的液體在空中再次劃出一條優美的弧線,香氣頓時四溢開來。他眼一垂,仰起頭又是一口飲下。這般海飲,仿佛入口的不是什麼被江湖兒女視為瓊漿玉液的三杯醉,而是街頭巷尾最常見不過的摻水白乾。
“三少爺。”一旁的小廝焦急的搓手,又不敢太勸,隻好哈著腰輕聲道:“您不能再喝了,酒多傷身,讓夫人知道了,小的又得受責罰。”
飲酒人頭也不抬,仿佛沒聽見一般,仍執了壺自斟自飲。一杯接一杯,當年千杯居士留下的獨門秘方,常人三杯必倒的名酒三杯醉,竟獨獨醉不倒他寒笑言。
風寒雲趙,武林四大家族,在江湖上的聲望何人敢小覷?
風家,風家手創的清輝教,號稱正道第一教,現任教主是風家的獨子,憑著一把名滿江湖的六泉劍和無人能敵的武林第一奇功―――“西風一任秋”,在江湖中說一不二,雷厲風行的風墨,多少人曾經想挑戰他,他沒有數過,不過沒有幾個人真正見識過“西風一任秋”的風采,見識過的人,也已經永不會再說起它了。
寒家,寒家的獨門心法―――“千帆寒夢”是輩輩單傳的武功絕學,寒家三位公子,大哥寒錦言一對雙刀使得一絲不漏,能急雨不濕青衫。二哥寒恪言拳法了得,江湖中赫赫有名。他一直不明白,爹為什麼要將千帆寒夢這等絕學傳給自己這個最小的三子,他寒笑言何德何能?難道隻為生就這一副好皮相?又或許真如爹所說,他一落生就注定是練武的底子?
對,爹是說過,他說他活了這樣大的歲數,從沒有見過如自己一般與生俱來的渾厚內力,這樣的內力與千帆寒夢才當對。
雲家,現在卻成了他最不想提及的姓氏,因為每每提及,他便會想起那天晚上盈盈那雙無淚的眼,空洞,悲涼,絕望,偏偏沒有淚,這絕對不是一個十六歲的女孩應該有的表情。
在一夜間家破人亡,父母雙雙長眠地下,若是換了他,怕也沒有這份堅強,盈盈,你為什麼不哭?難到真的已經沒有了淚水?
她要報仇,他知道。他也知道這些年來她拚命的練功,拚命收集各家門派的奇功秘術,除了雲家原有的武功“雲濤曉霧”,她竟在短短幾年間又融會貫通了一部甚至連出處都很模糊,但威力大的驚人的邪門武功―――水蓮花。
而四大家族中排在最後的曲陽的趙家,武功招式從不外泄,至今仍無人知曉,真是怪道。
一仰頭便又是一杯,酒水順著候間落下,竟是穿腸的痛,刺心的苦。
模糊的視線中依稀一個婷婷的倩影,他動動嘴唇,能勾起的卻隻是苦笑。盈盈,是你回來了麼?
不是她,不會是她,她怎麼會回來...
“盈盈,盈盈,你讓我把你忘了,你可知這有多難?這個名字是我烙在心上的印,每每觸及時,會殤,會慟,但每一次觸及都隻會讓它更深一層,如今已是嵌入血肉深處,隻會更痛,那裡忘得掉?
盈盈,二十年了,你難道真的從未喜歡過我?二十年了,你還準備讓我等多久?我不怕等,哪怕是海枯石爛我都不會後悔,可我,為何總也等不到?
盈盈,為什麼我們之間的距離,會從原來僅僅幾條巷的相望,變成現在的相隔天涯...”
其實距離並不遠,她走到哪兒,他追到哪兒,又怎麼會遠?
隻是,心若遠了,咫尺,也便是天涯。
寒笑言,雲沁盈,曾是一對令無數江湖兒女羨慕的青梅竹馬。一段美麗動人的愛情神話。至少,在不知情的人心中是如此。
四大家族中,寒家與雲家相隔極近,這樣也是因為那時日江湖不太平,為了共同對付武林中的□□。卻偏偏促成了一段少男少女情竇初開的佳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