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雲大驚,險些拿不穩手裡的劍,猛然抬頭,對上了一張與寒笑言三分相像的臉,驚歎頓時脫口而出:“二哥!”
寒恪言衝她擠擠眼:“三弟剛才給我使眼色,讓我照顧一下你,做個樣子吧。”
昔雲點頭,緩緩舉劍向他刺去,寒恪言一一化解她的招數,昔雲忽然道:“你怎會知道我的身份?”
寒恪言笑了笑:“三弟自從兩年前開始,就整天不著家門,我就猜到他定是找到你了。從來沒有第二個女人能讓他這樣上心過。”
昔雲默然不語,機械的揮動著寶劍,眼睛卻徑往風墨那邊瞥去。
寒恪言一邊揮劍一邊刻意讓兩人躲過旁邊的混亂,環顧四周,因為武林人士眾多,清輝教弟子已經明顯處於下風,仍在奮力抵抗。
寒恪言突然道:“雲家妹子,為何要對我三弟如此不公平?從小到大,你清楚他有多在乎你,為何就不能重新開始?”
昔雲抿唇,半晌道:“二哥,你覺得笑言,他還會再喜歡上彆的女孩子麼?”
寒恪言皺眉搖頭:“當然不會,我可以擔保。”
昔雲苦笑,直視著寒恪言的眼睛,歎氣道:“二哥既然知道會這樣,那為何還要讓我在早已心有所屬的情況下和笑言在一起。這樣會害了他的。我的心,同樣不能掰成兩半啊。”
寒恪言愣了愣,沉默不語。
昔雲扭過頭去看風墨與天極長老的決鬥。
風墨受過傷,顯然功力比原來打了不少折扣,若不然,她根本不用擔心他的安危。不過即使如此,風墨畢竟是有功底的,到現在,二人還是勢均力敵。
天極長老的武功自是也不弱,出招狠決,招招緊逼要害,風墨凝神應對,微眯著雙目,緊抿著唇角。
衣袍翻飛,掌風陣陣,昔雲的手心亦沁出細密的汗珠,步法漸漸亂了。
“再不專心些,就要被人看出來了。”
寒恪言有些乏懶的聲音在身前響起,昔雲定了定神,轉回頭道:“二哥,其實你不用幫我的。倘若讓寒伯父看見,豈不要害了你?放心,他們傷不了我。”
寒恪言一臉無奈相:“彆彆!你要是出了什麼事,三弟非把我拆了不可。再說你既還肯叫我二哥,做哥哥的,就要保護妹子不是?”
昔雲垂下頭苦笑:“以我現在的身份,認我這個妹妹沒好處,隻會連累你。”
寒恪言將劍在空中轉了兩轉,挑眉道:“我怕什麼連累?我們這次來,要找的是風墨,不是你。隻要打敗了風墨,其他清輝教中人,我們不會難為。”
昔雲用劍接住寒恪言的劍,用劍尖挑著在空中繼續轉動,也挑起了眉頭:“二哥,我不想與你為敵,但我是教主的護法,倘若有人想對教主不利,我可隻能履行職責了。”
寒恪言凝視著昔雲,勾唇一笑,一躍而起將劍夠在手中,穩穩落地,笑笑道:“我不想與任何人為敵,我也不會去殺任何人。我也隻是和你一樣,在履行自己的職責。”
昔雲收回劍,眯起眼看向遠方,輕輕歎了一口氣:“二哥,如果你真的為了笑言好,就不要讓他再來找我,幫他忘了我。”
寒恪言忍不住道:“這樣不公平!”
昔雲垂下眼,歎道:“且不說我心裡的想法,隻說眼下。父母的仇,紫貂的仇,雲家上下百餘人的仇。我背負的冤債已經太沉重了,這些仇一天不報,我就一天不能正常的生活,更不要提感情。讓他想著我追著我,隻會害了他。長痛不如短痛,讓他痛一痛,忘了我吧。”
寒恪言轉開視線,歎氣道:“這,我恐怕做不到。”
天極與風墨仍然打得激烈。風墨的氣息顯然已經不勻,緊咬著牙關。昔雲恍惚看見天極的唇角滑過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有些邪魅的笑。
然後他突然跳開一步,手腕猛翻,帶起一陣勁風。
拍過來的掌速度極快,帶起呼嘯的風聲,勢如破竹,直直的向著風墨的胸前襲來。風墨運功來擋竟然無效,那一掌帶著十足的勁道,砰地一聲直直印上了他的左胸。
風墨瞪大眼,不可置信的盯著拍在自己胸前的掌。
昔雲亦瞪大眼,舉著的劍僵在半空,呆呆的看著發生的事。
同樣驚訝的還有寒笑言,他剛剛解決了身旁的清輝教弟子,就在這個間隙看到了這一幕,便也僵在了原地。
寒恪言不明所以,有些奇怪的看著昔雲突然僵止的動作。
咣當一聲,昔雲手中的銀劍掉落在地上。
銀劍落地的聲音在紛亂的打鬥聲中幾乎被淹沒,可卻著實震顫了寒笑言的神經。視線裡是昔雲用雙手抱住頭,撕心裂肺的吼聲近乎絕望:“不――――”
打鬥中的人有些停下來,詫異的看著這一幕,清輝教弟子個個目瞪口呆的看著他們的護法“噗通”一聲跌坐在地上,拚命搖著頭,喊聲淒厲絕望:“啊――血!好多血!都是血!啊――”
寒笑言飛速掠到她身邊,蹲下攬住她的肩:“盈...柳姑娘。”
昔雲抬起頭看了他一眼,突然開始拚命推開他,嚷道:“血!好多血...那掌好厲害,你...你快走,你打不過他,啊!血!”
寒笑言焦急的輕輕晃著她的肩,在她耳邊輕聲道:“盈盈不怕,我在,我一直在。我帶你走,我們現在就走,不要再想那些事了,好不好?”
昔雲愣愣的看了他半晌,象已經失去了意識,呆呆的點了點頭。
寒笑言撫著她的肩幫她站起來。昔雲站直身子,又凝視了他半晌,突然一把將他推開。
寒笑言踉蹌了兩步,站穩身子,無視周圍人驚詫的表情,直直的盯著昔雲。
昔雲的視線滑過寒笑言的臉,轉到風墨的臉上,看了一眼低下頭去,半晌又抬起來。風墨同樣一臉驚詫,看著剛剛發生的一切。
昔雲緩緩邁步朝他走去,走到他麵前,站定,靜靜的望著他。半晌,喃喃地吐出幾個字:“我不能走...”
風墨與她對視了片刻,忽然一把拽過她的手,突開重圍,向一個地方急速跑去。後麵的人緊緊追趕,昔雲咬了咬牙,暗運內勁,她身子輕便,輕功極好,且打且退,和風墨兩人轉過一個拐角,眾人追過去時,二人已經不見了蹤影。
人群炸開了鍋,紛紛嚷著不能放走了魔頭,開始瘋狂的搜索,最終無果。
石洞密室裡,風魔斜倚著牆站立,默然不語,昔雲坐在地上,抱著膝,回想著剛才看到的那可怕的一幕。
現在,她終於找到了殺害父母的凶手,可報仇,卻變得更加艱難。
剛才天極長老拍在風墨胸前的那一掌,與七年前黑衣人拍爹爹的那一掌,完全相同。
況且天極長老從外形上,身法上,眼神上,都與那黑衣人無二。
自己為什麼沒有早一點看出來。
為什麼風墨,會和爹爹一樣。
那一掌,叫天極功。這種武功江湖上甚少人知道,爹爹死後,寒笑言四下暗訪,才終於查到了此種武功,說與她聽。她才知道這種武功奇怪得很,中掌之後,若不運內功便能毫發無傷,一旦運功殺人,自己便會經脈俱斷,立時斃命。
所以在殺了另一個黑衣人之後,爹爹才會死。
不惜犧牲屬下的性命來達成目的,天極長老果然夠狠毒。
這樣說,今天這場圍攻,說不定便是他一手策劃的。六泉劍,也說不定是他盜去的,趙家與寒家的人,也許也是他殺的。
如果真是這樣,他這般費儘心思,目的就是要將風雲兩家逐個鏟除麼。
那接下來,會不會輪到寒家。
剛剛看到風墨被天極功所傷,她的腦中迅速閃過的是雲家被滅門的那一天,觸目是鮮紅的血,滴滴流淌。地麵赤紅如火,中間是一張張扭曲的麵孔。
血!除了血還是血,猙獰的紅色仿佛要灼瞎她的雙眼。
風墨好像知道天極功,因為在中了那一掌之後,他便一直沒有再運過內息。
門外的混亂漸漸散去,風墨與昔雲卻始終沒有說過一句話。一個抱著雙臂黯然沉默,一個蜷縮在角落目光呆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