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瞰風景【上】 從高空墜下……(2 / 2)

“你指什麼。”

式看了看依舊麵部沒有絲毫表情的幹也,以及他的鏡片裡反射出來的寒光。他正沉睡著,為何沉睡,式其實是想問這個的吧。

“沒什麼……”卻是這樣回答的。

回到家,電話機依然泛著令人惡心的綠光。“事實上她們根本沒有想死,她們的情況類似於隨便出門買東西結果卻遭遇交通事故一樣。”倉崎的聲音依然回蕩在式的耳邊,以及那之後的回憶。

她用手去觸碰幹也時,他像個死人一樣地倒下。

不禁又回想起那句話,“真不知道會什麼回來啊,我們的少爺……”

正在喝水的手不禁一抖,水瓶從手心滑落,倒在地上嘩啦呼啦地向外流,浸濕了電話線。式忽然意識到了什麼,便不顧一切地衝出門去。即便是夕陽,與一個個人擦肩而過的時候還是顯得過分耀眼。來到巫條大樓的時候,式已經累得上氣不接下氣。

破舊的大樓在殘陽的映襯下更加落寞不堪,從各處散發出的頹廢的顏色像是發了黴一般,似乎都能聞出意思惡臭。喘著粗氣的式定定地站著,身後落下一個身影,砸在地上發出砰的一聲悶響。

“黑桐——”式驚叫。等到站在女生麵前時,她已全身是血,隻有雙眼露出的驚恐的神情還未消失。

式才剛剛回過神來,忽然聽到樓裡傳來一聲聲輕輕的笑聲。犀利的眼神再次向這座樓的窗口移去。手慢慢握住身後的匕首緩緩抽出。刀身泛著陰森的光芒。毫無表情地走進大門,影子被拖得修長。麵前是

禁止人出入的封條,式舉起匕首一下子將其割斷,毫不猶豫地繼續向前走去。

已經年久失修的信箱,在年歲中剝落的牆體,已經被鏽蝕的鐵門,一切都散發著暖色而又膩味的夕陽的光亮,在其中穿過時仿佛有種被吞噬的感覺。

在地麵的另一邊有什麼在等著呢……

呼啦,一隻鳥飛過,被驚嚇而掉落的羽毛零散地落下。

笑聲已經清晰可辨,銀鈴一般,卻讓人毛骨悚然。

地麵躺著一隻金發的洋娃娃,瞳孔縮小,眼白顯得過於突兀,蒼白的臉龐已經支離破碎。

式舉起匕首,在愈加響亮的駭人的笑聲中前進著。尖利的笑聲使式不得不抓緊自己的頭,它已經仿佛要炸裂一般地悲鳴著。

聽見身後有響聲,式將匕首向後揮去,踩落了兩塊石板。

“走吧。”

魔鬼一般隱約的聲音卻忽然在式的背後不斷放大,她猛地回頭,看到的是一個長發遮住大部分臉,身著素衣的身影。

還未等式反映過來,她忽然發現自己的身體已經無法主動控製,她手中的匕首正向自己紮去。式憑著最後的力氣掙紮著,不自主地摔了下去,身後是愈發尖利的笑聲,與這夕陽相互輝映,發出死亡的絕響

。因為撞擊匕首被甩了出去,式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式不斷撞擊著牆麵,再次摔落的時候,她看見了被甩落的匕首,她毫不猶豫地抓起匕首,揮下手去——

“哢啦。”

她的左手已被自己刺穿。發出木製品特有的清脆的聲音。那是她的義手,用傀儡製成。被控製的義手終於沒有了動靜,但卻隻是一瞬。

這種程度的傷害果然還是不能擺脫控製。

“他一直都在做夢,一直都很直率,”身著素衣的少女飄在空中,安靜地喃喃說道。

“所以隻要他有心,就能飛去天涯海角,”

式的身體依然與她反抗者,不時傳來式痛苦地叫聲。少女卻依舊自顧自地說著,仿佛完全沒有看見式的痛苦。

“我希望他帶我走,”

“你能飛翔麼。”少女的臉深深埋在頭發裡,隻有嘴角露出的詭異的笑容能看得見。

也許是這樣漫不經心的口語激怒了式。式的瞳孔一亮,放出了深藍色的光芒,隻有瞳孔是一圈紅色,如寶石一般凜冽。她憤怒地舉起手中的匕首怒吼——“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說著又刺向自己的

手臂,狠狠地一拉,一隻手臂被割落下來,在地上彈了幾下,不再活動了。

少女輕笑,漸漸消失了。隻留下還在原地喘氣的式,她呼了口氣,跌跪在地上。看著地上仍有血跡的自己的那隻義手不語。

樓依舊散發著惡心的顏色。

漸漸地,下雨了。

“原來如此,”將那隻手剩下的部分給倉崎看後,倉崎感歎道,“輸得很徹底啊。不過確實是被拿走了一隻。”

“都是橙子的錯,這種程度居然就壞了。”式彆過頭去。

“若是我的錯就沒有問題了。”倉崎橙子坐下,打開工具箱。

“什麼意思。”屋子裡還擺放著各式各樣的傀儡,唯一的共同點就是他們都毫無麵色。

“不過距離淺上藤乃的事件才一個月。所以希望你能好好對待義手。”忙活著手中的活,還不忘數落著式。

“下次開始吧。”

"很有遠見。”

式邊走邊觀察著周圍支離破碎的傀儡身體的部分,還有的已經大部分完成,低垂的頭看不見麵部。

“我說,式,人偶和義手,隻要多費點功夫,就能精確地無限接近於人類。但是,如果沒有使其活動的靈魂,它便隻是一個容器。人類的身體也是同理,”橙子修理著手中的肌肉組織,頭也不抬一下。“沒有

靈魂的空殼,即□□本身,是沒有任何意義的,隻是容器,是空的,”她頓了頓。“就像過去的你一樣。”橙子看了一眼兩儀式,繼續說道“我跟你說過黑桐幹也第一次來這裡的情況麼,”

——“沒有”式回答。

“他突然闖進來大叫‘請你錄用我’。說是在某處展覽會上,看到我的人偶後無法自拔,從連聯絡方式都不知道開始,一路找到這裡,找到這兒還施展了‘避人結界’和‘珈藍之洞’啊。麵試時他也目不轉睛地盯著人偶,坐在那邊的那隻人偶,當時的黑桐對她十分中意。”

式轉頭看去,那分明是和自己一樣的麵容的人偶。

“那家夥,也許就是透過我的人偶,看到了你的空殼吧,”

那人偶靜靜地埋著頭,深色的浴衣映襯著琥珀色的瞳孔。

“他是個會被人偶俘虜的人,”倉崎繼續講述著。

“儘管我曾經警告過他不要靠近巫條大樓,”

式走到仿佛沉睡著的幹也身邊,或許此時的他更像是一個人偶,耳邊仍是那句話,“真不知道會什麼回來啊,我們的少爺……”

“空殼……”式自言自語。

雨仍舊未停,夜已深,街頭的行人明顯減少了許多,式沒有撐傘,隻是裹著單薄的和服緩慢行走著。

“早上好,式。你知道巫條大樓的自殺案吧,橙子小姐說,想就這件事情跟你談談。啊對了,你過來的時候幫我買些咖啡好麼,牌子就你選吧,那就這樣了。……8月8日,上午7:51,以上為留言內容。”

是幹也的留言。走在這樣的雨裡,臉上已經潮濕,分不清是雨還是眼淚。

現在的幹也,如同一具空殼。

回到家,也隻有電話機依舊閃著光。

洗完澡,習慣性地拉開冰箱門拿水喝,手卻因遲疑而頓了下,最後還是拉開了冷凍室的門,拿出了上次幹也買來的哈根達斯,草莓的圖案看起來依舊紮眼。

式坐回床沿,因為義手還沒做好的緣故,隻能單手拉開包裝,終於還是用嘴撕掉了,用勺子深深挖了一口,送進了嘴裡。偶爾皺了下眉頭。

明明還說過不會吃的……

“好了,你動一下看看。”

式將手臂上下左右反轉了一下,想要適應這個新的義手。

“或許現在還會有些違和感,不過很快就會沒關係了,性能是之前的兩倍。這次的可是分外堅固呢。除非被印度象踩到,否則不會壞。”

嗖的一響,式已拔出自己的匕首,“這義手不錯。”似乎很滿意這個靈活度。轉過視線又看向幹也的身體,“無視橙子的忠告,結果就落得這種下場麼。”

“真是自作自受”倉崎橙子仿佛賭氣一般說道。

“不去接他麼。”倉崎走到一邊。

在浴衣外隨手套上自己鐘愛的大紅色夾衣,式沒有回答,隻是踏著聽不出情緒的步伐,拉開門,出去,關上。

我們的少爺,不去接他麼。

黑色,入夜的巫條大樓的上空紅月已經不在,更是透出一股陰森的氣氛,視角下移,是穿著雨衣,站立著的式。雨衣的顏色,為突兀的黃。隻露出黑白兩色的臉。顯得極為不和諧。

走上前,推開陳舊破爛的大門,“哐”。門邊是已經腐爛的木櫥。

“叮。”已廢棄的電梯忽然打開,式不禁轉過臉去。電梯中的燈光亮起,隱隱地泛到了外麵,仿佛有無法預知的生物正在此刻被釋放,也不知道電梯的裡麵,是會露出一張已腐爛的猙獰的臉,還是一節乾枯的手指,亦或是上次那個飄在空中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