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雲天的墓前,喝完了涯給我的所有的酒,我昏昏沉沉的,忽的聽見一個女子的聲音,唉,你這又是何苦呢。
我本能的想站起來,卻一點力氣也沒有。我的心中忽的蒼涼,覺得一切都了無意義。我懶得管什麼女子不女子,抱著自己的酒壺,沉沉睡去……
人生總會有一些事讓你覺得後悔,但當你身處其中時你卻會覺得彆無選擇。隻有那樣,你才能活出真正的自我。世上有許多人想擁有那種叫做後悔藥的東西,可當他們真正再一次選擇的時候,他們未免不會得出同樣的答案。
當我知道自己錯誤的想法鑄成大錯的時候,雲天的墓已經變成了一個大坑,空蕩蕩的,在雨水的衝刷下突兀的廣漠。就像一口敞開的棺材,向著天空,向著雲朵,向著驚愕的我。
雲天?!!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的會幫,隻記得涯見到我時錯愕的表情。他說,孔中,你怎麼了?
我說,……雲……天………
…………
涯最終也沒有調查出來雲天的屍首到底去了哪裡,他告訴我,孔中,我已經儘力了。
我苦笑,說,謝謝你。轉身走回自己的房間。
涯在後麵叫著我的名字,他說,孔中,你一定要振作!
我回首看他,我說,頭領,明天,請派給我任務。
涯還想說什麼,我搖了搖頭,我說,頭領,我要休息了。明天,我還要去執行任務。
不等涯說什麼,我回身走進了自己的房間,關上了房門。
不知為什麼,當晚我睡得很熟,等到第二天日上三竿的時候,才悠悠轉醒。我躺在床上不想起來,忽的想起,以前雲天也是這般賴床,現在再也看不到他賴床的樣子,心中一酸,竟流下淚來。
我慌忙的擦拭,唯恐彆人看見。
門忽的從外麵開啟,我緊張的抬頭,迎麵而來的卻是一股——茉莉花香。
鶥亂!
腦中忽的閃過這個念頭,鶥亂以前也是熏茉莉花香的。但我隨即又否定,她不是已經死了嗎?
我疑惑,抬眼細看,進門的竟是——
畫眉!
她說,你好,我叫杜鵑,涯讓我來照顧你。
她的手中還提著,我的劍!
世上的事總是這樣無常,讓你琢磨不透,卻又拚命探索。
杜鵑告訴我,她是畫眉的妹妹,並不是畫眉。但我卻一直不相信,她若是畫眉的妹妹,為什麼會跑到會幫來?她難道不應該去幫助自己的姐姐嗎?
杜鵑開始還耐心的給我解釋,說這是她師父和畫眉的師父也就是雲天的師父打賭的結果,她也不是自願的,再者,她和她姐姐本來就不和,乾嘛去幫她姐姐?還有她到這兒來是她師父的決定,她自己還不願意來呢!
說到最後,我還是不相信,她氣得渾身打轉,大聲喊,要怎樣你才相信我!
我搖了搖頭,你要怎樣才不騙我?
雖然我不想相信,但最終的結果,卻是杜鵑是正確的。她的確是畫眉的妹妹,而且是親妹妹。
因為,畫眉來了——她來刺殺我們了!
那晚,杜鵑在屋中撫琴,我在旁邊吹簫。
自從她到了我這邊,或者更早以前,杜鵑在沒事的時候便會撫琴。而我也發現,不知從何時開始,我竟學會吹簫,而且吹得很好。每次當沒有任務的時,我們便會一起撫琴吹簫。杜鵑撫她以前撫過的曲子,我和著她的曲子吹簫。我們倆總能配合的天衣無縫,不知是我的簫進步了,還是杜鵑再配合著我。
那晚,杜鵑告訴我,孔中,今晚的這首曲子是我和姐姐最後合作的一首曲子,叫做《孤戀草》。姐姐說,這首曲子是為了紀念父親和母親的……話還未說完,她忽的又住口了,仿佛還有什麼話說,但最終沒有說出來,默默的走向了自己的琴。
琴聲忽的如流水傾瀉直下,又忽的如高山衝天而上,在半空中旋了幾旋,又忽的變成幾隻輕盈的鳥兒,嘰嘰喳喳的叫著,自由的翱翔。突兀的,聲音在一瞬間靜止,又驀的在晴空中起了一聲霹靂,狂風席卷,漫天雨柱嘩的落下,把地麵砸成了一個個大坑。旋即,又有幾隻輕盈的蝴蝶,翩翩飛舞,仿佛在享受著暴風雨過後的片刻寧靜……琴音回環急轉,曼妙多姿,令人應接不暇。我執著玉簫的手愣在那兒,一時竟不知所措。
恰在此時,樂調忽的一聲高亢,直頂雲霄,琴弦應聲錚然斷裂,屋內登時陷入一片死寂。一絲斷弦挑起的血珠懸在空中,久久不再落下。
杜鵑推琴而起,小聲的叫了一句,不好,姐姐來了!
我驚詫,說,你說什麼?
她沒有理會我的言語,輕身飛起,撞開了房門。
門外月明如晝,冷風習習。畫眉仗劍而立,正站在院中!
我忽的便覺得全身無力,動彈不得。
杜鵑的聲音從外麵傳來,對不起,孔中,這是我們姐妹自己的事情,與你無關。你就先委屈一下,在屋中不要動。就算我……
門應聲關閉,杜鵑似乎還說了什麼,但我卻已聽不清楚……
屋內燈火通明,外麵的情形我竟一點也看不清。隻聽得兩姐妹先是和氣的說話,而後大聲吵架,再然後外麵便一片寂靜,一點聲音也沒有。我焦急的睜大眼睛,想透過窗戶看到一點戰況。但一切都是徒勞無獲得,我隻能呆呆的呆在屋中,像一個傻子。
忽的門被推開,杜鵑踉蹌著走進了屋子,奔到琴旁。甩手扔給我一段絲巾:
雲淡風輕九月秋
天高氣爽淚空流
已是冰湯相合日
安得萁豆共焚求
我問杜鵑,這是什麼意思?
杜鵑一口鮮血噴到琴上,她說,傻瓜,
君自安心我自愁。
我,疑惑。
杜鵑在與畫眉的一戰中,受了極重的傷,成天臥床不起。涯竟破例給了她一個月的假,還和我說要我好好照顧她。我暈暈乎乎的好幾天,不知道涯是怎麼想的。在支部,就算是骨斷筋折,頂多休息十天。涯這次是怎麼了,竟開了這樣一個先例,以後如果彆的兄弟受了點輕傷就要半個月的家,我看他怎麼辦!
究其原因,我覺得應是,我把那封畫眉的信給他看的緣故。那封信究竟是什麼意思,竟有這樣的魔力?我到現在都不知道。
杜鵑每天都躺在床上,像個貓一樣養尊處優。開始的幾天,她還很不好意思似的,連進門都不讓。後來,漸漸的便大方多了,讓我進門了,也讓我坐到窗前了。再後來,便開始吩咐我了。
我之所以說吩咐,是因為她讓我做的事情,以前我是從不自己做的,隻要吩咐一下下人,就萬事大吉了。可她卻不同意,她說,頭領說了,要你來照顧我,你就應該給我做事,整天吩咐下人算什麼!我無法,隻好自己做:買藥、煎藥,然後喂她喝下去。
以前,我從不會做的事,在杜鵑麵前,我一樣一樣的全都做了。儘管是被迫的,但還是做了,極認真地做了。
十多天過後,杜鵑的身體漸漸便恢複了,能從床上起來,敢到院中去走走,再然後,便開始天天到外邊瘋跑了。
每天,杜鵑都會到外邊玩,然後,回來給我講外麵的故事。而我則從不出門,整天坐在家裡,等待她回來,給她端上淨麵水,然後告訴她,魚丸已經做好了,我去給你端來嗎?
魚丸是她生病時最愛吃的東西。儘管太醫告訴她,魚丸對她的傷口恢複有害處,不利於她的病。但她依舊不聽,執意要吃,我沒有辦法,隻有隨了她。
和杜鵑一起生活的日子,我沒法否認,是快樂的。比我在任何的一個時候都快樂,她總會找出那些可樂的事,而且講的繪聲繪色,讓人為之側目。
好希望,時間在那一刻停留
埋藏了生命,直到永久
即使你已經白發蒼蒼
我依然會帶在你身邊,聽細水長流
生命的弦,在天堂的門前淩亂
消逝在空中,像夕陽般的絶豔
我獨自翱翔,踏著昨天的白雲
告訴你明天就是永遠
其實如果說眾神是愛人的,那純屬是謊言。仔細地看一下,你的,你家人的,你朋友的,抑或是彆人的,誰的生活一帆風順?誰的明天充滿期待?誰的,甚至一刻享受過安閒?
就在杜鵑的假期還有三天的時候,不幸悄然而至。沒有一絲的預兆,沒有一點的風波。
那天,杜鵑從外麵回來,好像很心急的樣子。她說,走,去湖邊玩!
我微笑,你自己去吧,我不想去。
她也不理我,直直的跑了出去,末了喊了一句,我不管你去不去,反正我要是丟了,你得負責!
我被她的話弄愣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不禁捧腹大笑。她怎麼跟個孩子似的。
她聽見我的笑聲,止住了腳步。回頭恨恨地瞪了我一眼,大聲喊,人家……人家……人家女孩子都有人陪,隻有我一個人是自己在玩……她們……她們都笑我,說我……說我找不到婆家……話還未說完,眼淚便像珠子一般撲簌簌的落了下來,她蹲在地上,臉埋在臂彎裡竟嚶嚶的哭了起來。
我一時不知所措,在原地愣了半天,方才緩緩的挪到她麵前,小聲地說,杜鵑,杜鵑,不…不……不要哭了,我陪你去,還不行嗎?
她忽的便抬起頭,眼睛睜得大大的,你是說真的?!不等我回答,忽的便拉起我的手,向外麵跑去,口中還喊著,快走,要不然湖邊的沙地就都讓他們給占去了!
我一時驚詫,才知道中了這小丫頭的計。心中一陣苦笑,隻得隨了她,一同去了湖邊
湖邊聚集了大片的少男少女,一起嬉戲,一起打鬨。杜鵑一到了湖邊,便忘了我的存在,開始肆無忌憚的玩。那些人們仿佛跟她很熟,圍著她指指點點的,還不時的向我瞟幾眼。我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隻看到杜鵑滿臉驕傲的站在那些女生中間,仿佛有什麼榮耀似的。我隻得苦笑,搖了搖頭,抱著我的劍,來到湖邊那棵大柳樹下,靜靜的坐著看湖水。
那些蔚藍的湖水泛著金色的微光,層層的漣漪像一片片龍鱗,在夕陽的照耀下,熠熠生輝。我孤獨的坐在喧鬨的人群中,靜靜的想著自己的事情。
杜鵑跑過來,向我喊,你為什麼不一起玩?
我笑,說,我為什麼要去玩?
她側過頭,那你來乾嘛?
不是你讓我來的嗎?
她笑,轉身跑開,不再理我。
我靠在柳樹下,懷裡抱著我的劍,看著靜靜的湖水,泛著夕陽靜靜的黃。少男少女們相互追逐打鬨,好不快活。
忽然間,我想起了鶥亂。如果她在的話,一定也會下去和他們玩的。以前和她一起到湖邊時,她總是到處跑,跑到連我都尋不到,然後再突兀的出現,看著我驚恐的摸樣,大聲的笑。
不知為什麼,和杜鵑在一起的日子,我總會不由自主的想到鶥亂,想起和她在一起的種種。她熟悉的味道,她愛說的話,她愛吃的東西,她愛去的湖畔。甚至於會想起,那次她生病時,我給她喂藥時她的微笑。以前的種種想夢魘一樣籠罩著我,把我深深的壓入穀底,然後輕輕的放開,等到我有所抬頭的時候,再重重的落下,直落入地獄中去。
有時我會問自己,你這是怎麼了?你在想什麼?我卻不知如何回答,過去的一切會突然冒出,小男孩哭腫的眼睛,鶥亂哀求的表情,雲天驚恐的樣子,畫眉無助的話語……它們像毒蛇一樣向我席卷,把我包圍,然後慢慢吞噬我的心靈。
心痛的想哭,是那樣無助,
原來我一直擁有的,是彆人的道路。
我忽的又想起在雲天的墓前,我所想過的一些事情。是的,僅靠殺人是解決不了人們內心深處的創傷。但,假若沒有殺手,那麼是不是就會擁有眾多的幸福?我不知如何回答。
朦朦朧朧中仿佛有一絲的東西在我的心裡慢慢發芽,我不知應如何應對,但它已確實存在……儘管這點東西對我以後的人生有著重大的意義,可我在那時卻依舊一無所知……
不要!!
等我聽到杜鵑的聲音從遠處傳來時,天已經接近於全黑。
我抬頭向遠處望去,剛剛還在打鬨的少男少女們此時已經蹤跡不見,隱隱約約的我看見,在不遠處的湖邊,幾個男女正圍在杜鵑的身旁,仿佛在乾著些什麼。
我單腳點地,抄劍飛起,幾步衝到他們幾個麵前,大喝一聲,你們要乾什麼!
他們幾個一愣,齊齊的轉回身看向我。當中有一個圓臉寬肩膀的,回頭看了我,大聲喊了一句,呦,這不是孔中嗎?你什麼時候有空也到湖邊來玩兒了?你先等等,我們這邊兒解決完了事兒,再和你嘮嘮。你看成嗎?
杜鵑瞅著這個空當,抽身跑到了我身邊。低低的聲音告訴我,孔中哥,這是維新四魔,僅次於七傑的殺手!
我輕笑,說,不用緊張。不就是四個小鬼嗎?
杜鵑卻很害怕,小心的躲在我的背後,孔中哥,你聽說了嗎?他們四個曾徒手闖入破塵總教,不傷一絲一毫的殺了十個分舵主,而後全身而退。
我苦笑,怎麼又是這種說法?難道每一個維新派的人都殺過破塵的分舵主?我無心給她解釋什麼,仗劍向四人衝去。
那個圓臉寬肩膀的人一聲驚呼,閃身躲過我的攻擊,鴨脖喊了一句,畫眉,你跟孔中說什麼了?人家怎麼過來打我?
杜鵑在後麵大喊了一聲,我和你說過幾百遍了,我是杜鵑!不是畫眉!
我方才明白這其中的緣故,苦笑著反身撤劍,退到一旁。連我自己都搞混的事情,怎麼又能用來埋怨彆人?看來又要給他們好好好解釋一下了。我回頭望著杜鵑,杜鵑也滿臉苦笑的看著我,意思是說,我已經儘力了,剩下的工作又要由你來做了。我無奈的搖了搖頭,衝杜鵑挑了挑大拇指,回過頭來,準備給他們解釋。
然而就在這時,忽的背後一道淩厲的劍風滑至,我回首急看時,已自劈到了麵前。我心中大叫不好,閃身避過其銳,退在一邊。可依舊被劍脊削在左臂上,鮮血狂噴,傷處深可見骨。
杜鵑一聲慘叫,撲到我麵前,然而看到我的傷勢卻又不知所措。我衝她微笑,我說,沒事的。但忍不住還是輕輕□□了一聲。隨即疼痛便如應時的潮水一般,洶湧而至,我不禁急忙探手捂住傷口,麵部急劇抽搐。
圓臉寬肩膀的人也沒料到自己人會突然出手,著實一驚。回手給了那人一巴掌,把那人打出幾丈開外,嘴角汩汩的流出鮮血。他大喊一聲,你他媽的王八蛋,乾嘛砍人家!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想找死!
那人仿佛還有什麼話說,嘴角囁嚅了幾聲,悻悻地退到了一邊,不再言語。
圓臉寬肩膀的人走到我身邊,訕訕地說,你看看,你看看,本來我們到這邊兒,是來玩兒來了。沒想到遇到了丟了老久的畫眉,我們本來想說兩句就走人。沒想到,沒想到,又把你給傷了……唉,不過幸好傷得不重,休息兩天就好,也死不了人。唉,我也沒什麼說的了……你……好好養傷吧!再見,我們走了!
他說完,轉身招了招手,一言不發的離開了湖邊……
節四
世界本來就是這樣,總有一些事情是你始料未及的,就像你不知道今天會不會下雨一樣,你總會被一些突如其來的事情困住,不知所措。
那一劍確實砍的夠重,我休整了一個多月,但左半邊身子依舊動也不能動。就像對杜鵑一樣,涯特許了我一個半月的假,還囑咐杜鵑照顧我。
杜鵑倒是挺大方的,不像我照顧她時那樣,隔了兩天才讓我進門。我剛到床上躺下,她便瘋一般的跑來,大聲喊著,孔中,快起床!我給你端來魚丸了!我苦笑,掙紮著爬起給她開門。她卻一頭栽倒地麵上,弄得人仰馬翻,魚丸撒了一地……
她每天忙裡忙外的亂跑,指揮這個拿藥,指揮那個煎藥。等一切都做好了,她又慢騰騰端著藥喂我服下。我告訴她,其實你不必這樣。她忽的變得特柔情,笑著看我,她說,可我願意為你做這一切。
每天都生活的很充實,每天都生活得很美好。平靜得讓我開始留戀,留戀這些美好的生活。忽然間便想讓一切靜止在這一段時間,不再有暗殺,不再有打鬥,不再有一切的一切。隻有我和杜鵑在一起,直到永遠。
杜鵑依舊每天出去,但已不再瘋玩。而是靜靜的走在大街小巷,為我找藥,找最好的刀傷藥。她說她信不著那些太醫,那都是些酒囊飯袋之輩。她隻相信自己,她相信自己定能找到治好我的藥。
維新變法在我生病的幾天裡急劇的破滅,想來它的興起也是如此的急劇,我都不知它的存在到底有什麼意義,難道僅僅是為了多死幾個人?我苦笑,從屋中出來,在院中散步。
杜鵑告訴我維新派被抓了七個人,太後說是頭領,選出了六個,在菜市口該殺了。我笑著舒了一口氣,我說,現在我們可以安靜的生活了!她卻苦笑,孔中哥,亂世才剛剛開始……
晚上,杜鵑告訴我,太後要在會幫舉行一次宴會,說是為了慶功。她高興的看著我,說,孔中哥,我陪你去好不好?
不知為何,我忽的便感到很悲傷,想起了鶥亂和雲天。我靜靜的看著她的眼睛,我說,杜鵑,今晚你留下來陪我,不去參加宴會,好不好?
她變得很疑惑,她說,為什麼?
我笑著看她,不為什麼,我不想去參加宴會。
她依舊疑惑的望著我,好半天,她失望地說,好吧,我不去就是了。
我笑了,輕輕的拍了拍她的頭。
那晚我們聊得很晚,我給她講以前,講鶥亂,講雲天,將我和他們在一起的種種。特彆是鶥亂,我講了許多關於鶥亂的事,她聽得很是入神。末了,她問我,孔中哥,你真的願意殺鶥亂姐姐嗎?
我苦笑,我不知道,自從鶥亂死了以後,我變了很多,我不知道為什麼,開始總是感情用事。我……我當真不知應如何表達,隻是含糊的敷衍了杜鵑。
杜鵑也給我講她的故事。原來她從小便沒了母親,父親再續。繼母對她們姐妹百般刁難,肆意淩辱。她們二人沒有辦法,相約逃出了家門,孤零零的在江湖上闖蕩。後來機緣湊巧,她們遇上了一對師兄弟——一對成天吵架的師兄弟。師兄收了畫眉,師弟收了杜鵑。他們相約十年後讓兩位徒弟來繼續他們的比鬥,因為他們從未分過勝負。她跟了師父十年,學了十年的藝,沒有一絲的鬆懈。可沒想到,幾個月前還是敗在了畫眉的手上。
我靜靜的看著杜鵑,心中忽的便很酸楚,沒想到她也有如此的往昔。
當晚大約四更天的時候,心中突然便騰起一種欲望,想到湖邊去看看。或許是因為這一個月在屋中憋壞了吧,我告訴自己。
我帶上自己的劍,來到了杜鵑的房間。我想叫上她一起去,就像一個月前她叫我一樣。
可我敲了半天的門屋中竟無一絲聲響,我忽的便疑惑,推門而入。屋內寂靜如空,我點上了蠟燭。才發現杜鵑早已無了蹤跡,隻在床上給我餘了的一封信:
得道之時須成對
信以為實比翼飛
快步青雲直上日
走出紅塵知是空
我不知自己是如何出的門,如何到的湖邊,隻記得了那一絲淡淡的憂傷,藏在心中無儘的酸楚,
鶥亂,被我殺死了,
雲天,自殺死了,
現在,杜鵑又走了……
為什麼,在我身邊的人會一個個消失?我彷徨,我無奈。
劍在我麵前的土地上,入地十分。
我靜靜的看著慘白色的湖水,吹著秋天的風。一瞬間,仿佛又回到了那個夏天,我帶鶥亂到湖邊玩。
我問她,人為什麼要活著?
她告訴我,這,是命運在弄人。
我曾經一度以為為了她對這句話的重複,我會殺了她。沒想到,後來,我竟真的把她給殺了。
靜靜的月光從天空撒下,把湖水引得有些微的金黃。我忽的又記起了雲天,活潑的搗蛋鬼,清新的笑容,為了愛可以欺騙一切的決絕。
我的雲天,他為什麼,為什麼要自殺呢?
我苦笑,不知所措。
為什麼世事無常?為什麼人間百味?
為什麼,我們甚至得不到一絲清閒?
我不知該如何回答……
是誰的氣味在天地間徘徊
帶著春的希望與秋的傷悲
我靜靜的聽你彈琴
聽你訴說
你把一切都告訴我
卻又突兀的消失
留給我的是天大的寂寞
在靜靜的湖邊,微笑
聞著你熟悉的味道
希望過平靜的人生
一起和你天荒地老
你的麵容,在我心中招搖
似秋風的落葉
在春天裡靜靜地凋零
一生的孤傲
沒了愛的生活,你不敢想
沒了情的歲月,你不敢望
你的聲音,留在你的眼角
你的話語,在我耳邊回響
是誰的話
激起了湖水的漣漪
是誰的話
讓柳葉在風中飄揚
我說,無儘的歲月
我伴你走完
你說,再見,我的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