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藥 那天晚上,悠然壓抑的泣聲一宵未……(1 / 2)

為妾之道 不破 5003 字 11個月前

那天晚上,悠然壓抑的泣聲一宵未歇,如此憤恨,如此無助,又如此絕望。

我默默縮在廊柱後,恨死了自己的逃避和不作為。

到底,我還是顧念自己多一些,怕惹麻煩,所以不敢暴露行蹤,連一句安慰話都不敢奉上。

為悠然姐妹感到悲哀之時,我何嘗不為自己感到悲哀。今天,這是她們的命運,明天,又何嘗不可能是我的命運?難怪進了宮都擠破腦袋想往上爬,爬得越高,權勢越大,就越能保護自己不受傷害,也越能握有他人的生殺大權。像我們這種沒有權勢支撐的小秀女,除了任人宰割,哪裡是他人的對手。除了死,恐怕尋不到其它擺脫之道。

不知過了多久,半夜裡突然刮起了大風,吹得窗欞“哢哢”作響。

悠然止了低泣,從東殿出來,關了門和窗,而後進屋點了燈。

當燈熄滅後,我又靜待半個時辰,這才揉著僵硬的四肢潛回了雲汀殿。

回殿後不久,一場暴雨傾盆而下,一直下到第二天晌午才停。

我種的蔬菜花草,在這場暴雨中全軍覆沒。

看著院中一片狼籍,我生出強烈的無力感。

無論如何細心嗬護精心照顧,都抵不上一次外來力量的侵襲。天災,不可避免。人禍,恐怕也不可避免。人,到底要有多強大,才能在天災人禍麵前屹立不倒?

怕想多了,自己沒被人打倒反而先被自己打倒,我努力找事情做,用忙碌阻止自己思考。

用了幾天時間,我將殿後的院子做了徹底清理,根據暴雨情況,我重新選了塊受災不嚴重的區域辟為菜畦,再次撒下蔬菜種子。

還是不甘心,不甘心就這樣認輸。娘說,挫折其實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承受不了一點挫折。生活哪可能事事如意,麵對多變的生活,人應該學習如何變得柔韌,隨機應變,而不是不知悔改,表麵看著硬挺,實際卻因為不知變通而脆弱的一折就斷。

娘,素來是我的良師益友。

勞作中,我也產生新的領悟。天災,並不是不可避免。如果我能多留點心早注意到天氣變化,並在暴風雨來臨前給菜畦搭一個棚子,或許,我的菜畦可以保住。未雨綢繆,才能防患於未然。同理,人禍,應該也可以避免,就像娘教給我的各種防止被臨幸的法子,隻要我保持警惕,時刻做好準備,一定能在變數來臨時穩住陣腳從容應對。

想通了,就如同撥雲見日,先前盤踞在心頭的陰霾立時退散。

這天,我煮了些粽子,棗的,豆的,花生的,肉的,每樣裝了兩個,提著食盒,我決定去探望悠然姐妹。

皇上的嬪妃都居住在南區,從北區行來,越往南,行人越多,三三兩兩行走的,多是身穿墨綠色秀女服的民間秀女。

然後,我聽到這樣的對話。

“你聽說了嗎?前天晚上,有人跑到流蘭院投井自儘,今天早上才被撈起來,據說那具身子被泡得發白浮腫,樣子可恐怖了。”

“啊,流蘭院?!昨天我還去那裡打了水洗澡,好惡心,怎麼會這樣。死的人是誰,為什麼要投井?”

先前透露這個消息的高個秀女左右看了看,待發現身後的我,立刻閉了嘴,捅了捅矮個的秀女,拉著她加快步子跑了開去。

我掩著嘴,隻覺肚裡一陣翻滾,差點吐出來。

昨天,昨天我也去流蘭院那口井打了水,澆完菜後,我將剩下的水燒開泡了茶,當時隻覺茶味和往日似有不同,哪曉得,竟是用的泡屍水。

娘曾說,後宮死了太多人有太多的冤魂,所以陰氣煞氣很重,天黑後除非萬不得已千萬不要出門,尤其是那些有水的地方,絕對不要靠近。

懸梁、吞金、服毒、投井、投湖,這是宮內常用的自儘手段,其中又以後兩項最為常用。

若要真追究起來,這後宮中的水,恐怕沒有一處是乾淨的,都曾泡過屍。這後宮中的殿,恐怕也沒有一處是乾淨的,都曾死過人。甚至連這宮中的道路,也說不定在哪處就曾埋過白骨。

一時間,我隻覺渾身發冷,頭頂雖然豔陽高照,我卻出了一額頭的冷汗。

扶著道旁的樹,我站了很久才緩過神。

許是在同一處站得太久,往來行人開始朝我張望,我不敢逗留,提起食盒快步離開。

憑著事先記好的地圖,我很快到達漱芳殿。

在門口向宮人說明來意,宮人進去通報後,很快,悠然迎了出來。

她臉上掛著笑,還是如往常一般恬淡親切。

“無瑕妹妹”。她喚。

我想到那天晚上她不歇的低泣,心裡忍不住發酸。

微笑著,我輕輕擁住她,喚了聲:“悠然姐姐。”

進了殿,我把粽子拿出來:“快到端午節了,我做了些粽子,希望悠然姐姐不要嫌棄。”

悠然給我斟了杯茶,笑道:“無瑕妹妹說什麼話,這是你的心意,姐姐很高興你還惦記著我們。”

“雅然呢,她還好嗎?”啜了口茶,我謹慎地開口。

悠然斂了笑容,她也輕啜了口茶,放下茶碟後,才輕聲道:“她病了,好幾天了,一直沒見好。”

“請太醫了嗎?”

“太醫也說不出有什麼大毛病,隻說要靜心休養。”

我默然,如果是心病,那就隻能心藥醫,可這心藥,恐怕是尋不到了。

“我能去看看她嗎?”

“也好,陪她說說話,或許她能早點好起來。”

說著,悠然領我往內室走。

遣退了服侍的侍女,悠然挑開帷帳,柔聲喚:“雅然,無瑕妹妹來看你了。”

“哦”,雅然應了聲,聲音虛弱地仿若蚊蠅。

我喚了聲“雅然”,走近帷帳一看,心下頓時一驚。

才幾日不見,我差點認不出她來。先前嬌嫩紅潤的容顏,此刻竟似脫了水般,枯稿得不見血色。

雅然試圖抬起眼簾,可試了幾下都沒成功,她虛弱地輕咳一聲,不再嘗試。

心裡一酸,我彆開臉,眼淚一下流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