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若窮生死,君欲與誰共餘生?……(2 / 2)

長安三月 輕易不訴 2986 字 11個月前

行至韓府彆苑時已過子時,我看氣氛詭異,便率先打破這沉默:“幸而彆苑是三五日才派人打掃一次,否則這三更半夜的到彆苑飲酒,指不定要被傳成什麼樣,我倒無所謂,本就沒什麼名聲可言,隻是辱了韓尚書的清譽就不好了。”

我隨他進酒窖取出一壇酒,酒窖滿滿當當的,全是上等的竹葉青。

我笑道:“韓尚書十年如一日,還是沒什麼酒能取代這青州竹葉青的地位。”他置好酒杯為我斟滿,微微斂首,神情莫測:“酒跟人一樣,一旦入了心,習慣了,大概是很難變換的罷。”

我笑笑:“便如信藍?”

他微笑不語。

氣氛有些許尷尬,我一時竟有些無措。

他驀然抬頭看我:“你喚我韓尚書,我是該像以前一樣喚你晉南,還是隨子墨喊一聲晏清?亦或者李公子?”

我端起酒杯一飲而儘:“隨你喜歡罷。”他淺笑一聲,沾酒在桌上寫下晉南二字:“我隻是不知這晉南有何特彆,莫不是小字就不能叫了。”我伸手抹去酒漬,淡然道:“並無特彆,就是字而已,喚名也並無區彆。”他收起酒杯,笑道:“不是我小氣。隻是夜深露重,酒入愁腸傷身,還是少喝點好。”我理理衣襟:“酒入愁腸?誰的愁腸?你大婚在即,以信藍的姿色尋遍長安也怕是找不出一個比她更出色的罷。”

韓子軒笑而不語,我起身告辭,他留我過夜,我推辭不過,隻得留下。

我和衣躺在床上翻來覆去不得入睡。

我有認床的毛病,即使與我從小相識的韓家兄弟也不知道。我披上一件外袍坐在窗旁,月色如水,催人憶往事。

我兒時的半數時光便是在這韓家彆苑度過的,那是的彆苑不叫未名居,也未加修繕,園中的花草也不如現今名貴,曾今供我們玩耍的那顆合歡仍在,隻是那份童心卻是如何也尋不回了。

突然想起一件事,我拉回沉浸的思緒,走到院子裡,繞道那顆合歡樹後,摩挲著樹根處,我借著月光細細辨認,果然不出所料,兩種筆跡相隔不過三寸,一個歪歪扭扭,明顯稚嫩,另一個則端莊嚴整,頗有氣勢,內容卻都是一個人的名字:李信藍。我坐在樹下,眯眼看著皎月。

子軒與子墨愛慕信藍,信藍獨愛子軒。這我是知道的。信藍的父親是我的親叔父,我娘心心念念想要個女兒,卻隻得我一個兒子,若不是叔父把信藍寄養在我家,我大概是要被我娘當女孩養的。對於信藍這個粉雕玉琢的堂妹,我自是極為疼愛的,她隻比我晚生三個月,卻差了一歲。

我走到哪她便跟到哪,白嫩嫩的小手總是拽緊我的衣角,甜甜的喊晏卿哥哥。

隻是在她六歲,我與韓子墨七歲,韓子軒九歲的時候,那個哥哥便不再是叫我了,我省下的糕點不知道送誰了,後花園的錦鯉的魚食省下了,韓子墨不再親昵的像信藍以前拽著我那樣拽著子軒的衣角了。

那年,韓子墨怒道,他嫉妒。

那年,李晏卿心道,我惆悵。

兩年後,信藍被她爹接回去了,韓家彆苑的身影隻剩下了三個,感情卻從四份濃縮成了三份。

韓子墨不甘寂寞的問了一個問題,若窮生死,君欲與誰共餘生?

當然,他的原話是,你們想跟誰,過一輩子?

三個麵麵相覷,不好意思開口,當然那個不好意思不包括韓子墨。我提議寫在樹上,誰也不看誰的。

那時還真是天真,真的誰也沒去看彆人的。

我站起身,撥開散落在額前的發,順著那兩種筆跡的李信藍繞了半圈,果然找到我曾經刻下的字,突然感覺已經過了很久,有一輩子那麼久。

若窮生死,欲與兮尋共餘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