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眾人裡已經有人發現了她,陶花也不好再躲避,隻得乾笑著上前道:“真巧……大家都在啊?”
一隻手探過來壓在了她的右肩上。
“怎麼現在才來?”思樂嘟著嘴臉頰通紅,顯然是有些醉了。
“呃……有點事耽擱了。”陶花不好意思直接說自己是迷了路又陪美男看月亮看過了頭……
“沒事……來了就好……來,喝!”榮樂的情況看來也好不到哪兒去。
“這怎麼行!十二妹你遲到這麼久,先罰三碗再說!”陶思義笑眯眯地端了口拳頭大的酒碗過來。
陶花瞅著那碗酒,眼角不由自主地抖了三抖,鴻門宴……
“我不會喝酒。”她推了推,可陶思義哪兒管她那麼多,直接把酒碗壓到陶花唇邊,又順手狠狠掐了她腰部一把,趁著陶花吃痛不住想喊叫出來的時候把整碗酒一口氣咕咚咕咚地灌到了她肚子裡。
“陶……思……義……你……咳咳……咳!咳咳咳……”陶花的臉被嗆得通紅,一口氣怎麼都理不順,丫的王八羔子根本就是公報私仇!她憤怒地抬起雙眸,剛想把鐵砂掌拍到陶思義的背上,就驚見那魔鬼般的爪子又端著滿滿的酒碗湊過來了。
咕咚咕咚咕咚……又一碗酒被灌下了肚。
“混蛋……老娘跟你……完……”咕咚咕咚咕咚……
三碗酒畢,陶花的腦子已經開始不那麼靈光了,唯一清楚的是這公主的酒量比她想象的要好了多去,自己原本是一沾酒精就過敏的體質,哪兒像現在一口氣三碗還能不倒,酒後的餘勁甚至讓她感到絲絲甜味……
那邊眾人除墨羽塵外紛紛鼓掌叫好,絲毫沒有皇族子弟該保持的優雅風度。
陶思義罰了陶花三碗酒後也沒有再迫她,隻是自顧自地回轉身將桌上的小酒盅一一倒滿,然後微笑著對眾人道:“大家繼續吧!剛才……到哪兒了?”
陶花抓起酒碗“呯”地一下就朝他後腦勺摔了過去,居然又敢耍她,姑奶奶我火大了!
可惜這次突襲被陶思義輕鬆巧妙地化解了開去,酒碗滑過他輪廓優美的左臉頰直接摔在了地上,碎成粉末。
眾人皆是靜默,陶思義卻回頭對陶花笑道:“十二妹,三哥也未說不讓你參與鬥詩啊,這麼著急做什麼?”
鬥詩?呃?不對!她著急個屁啊!根本就不是這個原因好不好!
不過話說回來,又搞鬥詩這種無聊玩意兒,不是擺明了她吃虧嗎?看榮樂跟思樂兩個人就知道了,她們向來不文,今晚八成是被折騰慘了。
剛想找個借口推脫,卻聽墨羽塵道:“便以月、酒入題吧!老規矩,一刻鐘內誰接不上或最後接上的罰酒。”
眾人無異議。
陶花這時才注意到就坐在身側的墨羽塵,她睜大一雙愈漸朦朧的眼睛細細打量他。依舊是絕豔的容顏,不論何時何地都讓人百看不厭,黑曜石般的眼瞳在接收到陶花的注視後不但坦然無懼地回視她,甚至更多了一種黑洞般的吸附力。
陶花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她將視線稍稍錯開,落在他雪白的袍子上,那裡正因著對月光的反射而給他整個人鍍上了一層如夢如幻的銀色光暈。不同於往日,雖然他還是笑著,卻讓人有種難以親近的感覺。
這人不但外表與陶思然不同,連內心都是……
“榮華,到你了!”突然有人輕輕推了陶花一把。
“什麼?什麼到我了?”陶花不明所以。
“作詩呀!”
“作詩?哦!月、酒是吧?”她總算還保留著一點清醒意識,這個也算容易,老李寫了一輩子,隨便拎首出來不就得了!
月、酒……月酒……月……酒……
好像是有首什麼“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對影成三人”的吧?具體怎麼說來著……
“時間到了,罰酒!”還沒等陶花想清楚,已經有人喊停了,陶思義迫不及待地端著酒盅上來,這次他算是仁義了。
陶花驚怒地瞪大眼睛吼道:“誰規定還有時間限製的?”這也太損了!
陶思義笑容可比胡漢三地回道:“懷翼方才不是說了麼?你沒聽到?”
陶花側頭……
墨羽塵微笑著點了點頭。
……-_-!
幾輪下來,陶花根本沒有任何表現的機會,次次跟榮樂還有思樂兩人輪流分酒,有時候榮樂跟思樂也會不文不雅地來幾句過過關,她隻好獨自飲下苦水。到最後,即使是墨羽塵用力拽著她的手腕說“夠了!”的時候,她也還是不能自控地主動去斟酒強灌。
陶思義見她這副摸樣也不敢再逼她,本想扶她到一旁再喚個女婢過來送她回去,卻在手指觸到陶花衣衫的一瞬發現她眼底的一片清明……
這丫頭是真的醉了嗎?陶思義懷疑。
陶花是真的醉了。不然她不會媚眼如絲地望著陶思義,還伸手挑起他的下巴嬌聲道:“三哥,你敢跟我打個賭麼?”
說到“賭”字,陶思義毫無疑問地來了興趣:“如何賭?賭什麼?”
陶花笑道:“古人有七步成詩之能,我們何不效仿?至於賭什麼……輸的人就當欠對方一個人情好了!”
七步成詩?他怎麼沒聽過?不過也算有趣!
“可以!”陶思義一拍折扇果斷回道,“乾脆再加兩條,若輸,我心服口服!”
“哦?”
“七步,七杯酒,一柱香,一首詩,不限內容。如何?”陶思義簡明扼要地做了表述,大家也都聽得明白。
一時間有興趣躍躍欲試的人又增加了不少,當然,這隻限於七隻酒杯被拿上來之前……
七隻一模一樣的酒杯被擺放在了桌子上,眾人的臉色開始發白,額上不斷冒著虛汗。
這酒杯雖沒有當初陶思義罰陶花酒時的碗那麼大,但至少也有它一半以上的容酒量。也許是腦子太過混沌無法思考,也許是一時錯估了陶思義的為人,陶花居然也忘記了這個人向來是睚眥必報的!
香爐被燃上,幾位皇子即便不樂意也隻能硬著頭皮上去,他們天生的高傲骨氣不容許自己表現出懦弱與膽怯,隻可惜,結果並不怎麼美好。
參與的人裡不是在第三杯酒的時候直接親吻大地,就是在第四杯酒的時候駐足不前,最後,也就剩下了陶花跟陶思義兩個挑戰發起者。
陶思義道:“你先還是我先?”
陶花挑眉道:“怕你不成?”
陶思義咧了咧嘴:“莫說三哥沒有讓你!”
陶花哼哼了兩聲,起身欲上前,身側一隻手迅速抓住了她的左腕,用力極大。
“你醉了!”墨羽塵少有的皺眉瞪著她,陶花被扯得踉蹌了幾步,不得不轉身回視他。
他的目光有些駭人,又似乎帶著焦急與隱藏的溫柔……
“懷翼,你心疼十二妹?那不如你代她?”陶思義向來認為他是個很好說話的人。
“好……”
“不用!”陶花斷然回絕,用力甩開了墨羽塵的鉗製,走至第一杯酒前,出聲道:“開始吧!”
語畢,端起一杯酒仰脖一口氣飲儘,朗聲吟道:“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第二步,第二杯。
“慨當以慷,憂思難忘。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第三步,第三杯。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為君故,沉吟至今。”
墨羽塵眼眸中的星光在聽到這一句時沉了沉。
第四步,第四杯。
“呦呦鹿鳴,食野之蘋。我有嘉賓,鼓瑟吹笙。明明如月,何時可掇? 憂從中來,不可斷絕。”
眾人的眼中已經難掩驚訝,這是第一個能走出四步的人。
第五步,第五杯。
“越陌度阡,枉用相存。契闊談讌,心念舊恩。”
第六步,第六杯。
“月明星稀,烏鵲南飛。繞樹三匝,何枝可依。”
第七步,第七杯。
“山不厭高,水不厭深。周公吐哺,天下歸心。”
還有半支香。
陶思義手中一直緊握的折扇“啪”地一聲掉在了地上……
陶花再也支撐不住地一頭向前紮去……
在失去意識的前一刻,仿佛有一雙手輕輕托住了她的身軀,熟悉的感覺,熟悉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