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燭火中，金色的流光熠熠生輝，皇帝負著單手背對眾人，微抿的唇角若有似無地噙著一絲冷笑。

誰也猜不透他在想什麼，隻那一下一下節奏而有力的叩擊聲警示著在場每個人此時還是不要去打擾為好。

是時候下決斷了吧？

一乾人屏息等待著，時間的流逝在這一刻仿佛變得極其緩慢……

然而令他們無奈的是，那個被注目的焦點卻始終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猶自眼神飄忽地注視著窗外。對於眾人的議論，也不知道聽進去了多少……

“丘陌田那個案子查得怎麼樣了？”突然，他側過身來道。

眾人相繼愣了一下，顯然還沒習慣皇帝這種不太按牌理出牌的高跳躍思維模式。

片刻後，有一道清亮的聲音回道：“回父皇，進展不大，但有些眉目了。”是陶思然。

皇帝捋了捋短須，頷首道：“說來聽聽？”

陶思然道：“前些日子我翻查過國庫這一年來所有的進出記錄，結果意外地發現發往魯郡的那二百萬兩白銀在出庫前就有被挪動過的痕跡，雖然數目不大又很快被填補上，但依然可以分辨出些許些蛛絲馬跡。”

“哦？這與賑款失竊的原因有關？”

“是否有關尚難斷定，不過……”陶思然回道，“這件事本身蹊蹺，據押送的人員所供，賑款自出國庫後便一直受到他們的嚴格看管，不論風雨休憩從不離身，更不可能允許任何人私自開箱查閱。所以兒臣以為，款項在運送前就被做了手腳的可能性極大。”

“嗯……”皇帝斂眸沉思了一會，然後把目光轉向陶思源道，“太子有什麼看法？”

陶思源微微躬了躬身，回道：“兒臣覺得五弟所言有理，既然款項的去向難以查清，倒不如先理清源頭，說不定會有意外的收獲。況且，不論結果是否予我們所想，戶部的人私自包庇甚或是監守自盜都容不得姑息！”

皇帝點了點頭，又把目光投向墨羽塵道：“懷翼，你呢？”

墨羽塵微抿了唇角，皇帝的心思他已經猜到幾分，魯郡善款失竊一事所牽扯到的人員不會太過簡單，而圍繞在皇權周圍的毒瘤一旦破裂，其危害程度絕不亞於外圍諸侯的威脅，此時徹查，想必皇帝已是下定決心要對朝中的權貴進行一番整頓了……

於是他沉聲回道：“這個方法確實可行，但丘陌田那方依然需要注意，畢竟銀兩是到了他那裡才發現不見的，若說完全沒有乾係，恐怕未必然……”

“但丘陌田不過是一區區七品縣令，哪裡來的膽量跟胃口侵吞這麼大一筆款銀呢？拿他做文章未免太小題大做！”這時，底下有聲音質疑道。

“他雖位卑膽弱，但身後之人可就未必了……”墨羽塵淡然回道。

“何意？”

“懷翼的意思是，對方或許正是看中了我們容易忽視掉縣令這個卑微的角色，才正好利用他做了掩護。”陶思然替他解釋道。

“這也是個疑點……”陶思源接口。

“可是……”

“好了。”皇帝突然揮了揮手，喝止道，“此事無需再爭論，朕心中已有打算，爾等聽令……”

話正要出口，卻有一道幽光自眼角閃過，快得如一顆流星，等他再想去看時，已經找不到任何痕跡了。

那個方向是……

“臣在！”

“兒臣在！”

齊整的應答聲把他的思緒從迷茫中拉了回來，皇帝心中雖有疑惑，但還是冷靜地知道應先處理眼前的公務。“魯郡賑款失竊一事就繼續由悠遠（陶思然的字）負責，戶部失職的問題可以先辦，至於丘陌田，就先押在牢裡等候發落吧！”

“是，父皇！”

“子惑（陶思源的字）。”

“兒臣在！”

“你派些人去探查下所有跟丘陌田有過接觸的人的底細，順便留兩個人盯住丘家人的動作。”

“遵旨！”

“還有，令西涼、蒼翼、平原三州各自先裁軍三萬。”

“……”皇帝的□□思維模式再度發作，眾人顯然又慢了一拍。

過了好半晌才終於有人問道：“皇上，這麼做……不會引起他們的怨憤嗎？”

皇帝笑眯眯地回道：“朕就是要看看他們會不會怨憤！你可明白？”

“臣……明白了！”

“那接下來……”本來按照一般的情況，會議到差不多結束的時候，皇帝會隨便找個借口打發了他們，不過今天他卻突然起了心思，遂改口道，“眾愛卿無急事的就陪朕隨便走走吧！”

呃？不明所以的眾人無聲地飛了幾個眼神，皇上今天又賣啥藥了？

陶思然跟陶思源對視了一會，父皇今天沒吃到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吧……

鄭銘給墨羽塵拋了個詢問的眼神，墨羽塵卻隻是顧自斂著眸子沉思怎麼沒料到皇帝還有這招……

最後，所有人都把視線集中回到了皇帝身上，皇帝深邃的目光盯著夜空，意味深長地道了句：“今天的月亮好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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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侯台上，榮樂那低沉悠遠的歌聲已經逐漸散去，思樂一邊嚷嚷著不夠過癮不夠過癮一邊挑起了酒壇子擱在腿上叮叮咚咚地敲著。

陶花笑道：“嫻兒，春天過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