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紅燈亮起,周淮嶼的車穩穩停下。他看著紅綠燈,修長的手指摩挲了一下方向盤,回答:“來參加一個研討會。”
“噢噢,那意思是結束就回南城?”夏成宥問。
周淮嶼不鹹不淡地嗯了一聲,又道:“待三天就走。”
“那、那今天是第幾天?”夏成宥視線落在握著方向盤上的手上,那雙手還是如記憶裡那般好看,手背像是白玉扇骨,手指修長有力,像是藝術品。
不管是寫作業的時候,還是打籃球的時候,還是在黑板上板書的時候,亦或是抓著他書包拉著往前走的時候,都很好看。
紅燈還有五秒變綠。周淮嶼終於側頭看夏成宥,回答:“第二天,明天下午就走。”
五秒時間結束,綠燈亮起,周淮嶼回頭繼續開車。
夏成宥“哦哦”了兩聲,沒有再問什麼。但其實他很想問周淮嶼現在在做什麼工作。記得當年周淮嶼說喜歡IT,不知道是不是從事的這個行業。
這個問題問出來可能周淮嶼會生氣,畢竟當年他們約好考南城本地的大學,而他卻偷偷改了誌願,獨自來了江城。
“誒,你從南城來江城怎麼自己開車啊,坐飛機不是更快嗎?”夏成宥忽然好奇地問。
周淮嶼方向往右打,沒什麼表情地說:“想看看開車從南城到江城八個小時是什麼感覺。”
“那什麼感覺?”夏成宥問。
周淮嶼頓了一下,道:“沒什麼感覺。”
夏成宥想了想說:“肯定很累吧。”
周淮嶼沒回答夏成宥。
夏成宥摸摸鼻子,又摳摳衣服,緩解尷尬。
之後兩人在車上再沒有交流。已經八年沒見,夏成宥已經不太了解周淮嶼了,就像個熟悉的陌生人。曾經那些年少時的回憶也被時間淡化,沉寂在了歲月洪流裡。
今天相遇隻是一個意外,下車之後也不會有什麼接觸了。所以也沒什麼值得惋惜的。夏成宥想。
終於汽車駛入一個小區的地下車庫,在空車位上停好車以後,夏成宥下車,抽了幾張紙開始擦被自己弄濕的真皮座椅。但也隻能擦表麵上的水漬,滲透進去的擦不了。
周淮嶼就這麼沉默地看著他擦。
夏成宥站在車外佝著腰對周淮嶼說:“不好意思啊,可能需要去4S店做個清潔。到時候多少錢我給你轉賬。今天謝謝你送我回家。”
周淮嶼原本麵無表情的臉此刻沉了幾分,仿佛壓著不悅。但終究什麼也沒說。
夏成宥看著周淮嶼臉色,猜測多半是給周淮嶼添麻煩了,耽擱了他做正事的時間,所以生氣了。
那怎麼辦嘛。
夏成宥傷腦筋極了,有些無措的樣子倒顯得他像是受了委屈。最後還是尷尬地輕輕關上車門,在車窗口衝周淮嶼揮揮手,說:“路上慢點。”
說完抱著濕漉漉的紙箱轉身就走。但還沒走幾步,周淮嶼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不請我上去坐坐?”
夏成宥腳步頓住,有些茫然地轉身,看到周淮嶼已經下車走過來了。腦子裡有些空白,一時間拒絕不了。
為什麼還要上來坐坐?
他以為周淮嶼一直很介意他當年偷偷改誌願的事,這些年來兩人也沒有聯係過。想來是對他非常失望,以至於不願意再繼續這段友誼。
可現在周淮嶼卻主動和他接觸。
現在這種情況夏成宥他也沒理由拒絕,畢竟兩人相識多年,而且今天還多虧了周淮嶼送他回來。如果不讓人家上去坐坐也太不禮貌了。
可是……他家裡有許多少兒不宜的東西。
夏成宥咬咬後槽牙還是同意了。
兩人並排走進電梯,夏成宥按20樓,電梯開始上升。
“你在這裡買的房子?”周淮嶼問。
夏成宥搖搖頭:“租的。”
很快20樓到了,夏成宥走在前麵,周淮嶼跟在後麵。
忽然20-2的住戶房門打開,走出來一個漂亮的女生,她笑打招呼:“夏老師回來啦,這是你的朋友嗎?”
夏成宥笑著點頭:“嗯嗯。”
女生的視線在周淮嶼身上多停留了幾秒:“果然帥哥的朋友更帥,哈哈哈。”
夏成宥掃了周淮嶼一眼又很快移開。女生已經進電梯了。他也打了家門,有些窘迫地給周淮嶼打預防針:“我家有點……亂,你不要介意。”
周淮嶼看到他家的客廳,眼神卡了一下,再重新看向夏成宥。
夏成宥的臉立刻爆紅:“那那那是我在畫人體素描,練手用的矽膠模特,不是充.氣.娃.娃。如果你覺得很不雅的話,我把他們放到臥室去。”
“不用了。”周淮嶼穿上鞋套後走了進去。
客廳完全就是夏成宥的畫室,沒有茶幾,沒有餐桌。而是畫架和畫紙,地上還放著許多瓶瓶罐罐的顏料。一男一女的矽膠模特站在窗邊,逼真程度堪比真人。
“你把租的房子弄成這樣,房東不會罵你麼?”周淮嶼走過去說。
夏成宥換了拖鞋,放下紙箱子,笑著說:“不會的,我跟房東保證過退租的時候能還原成原來的樣子。”
他把沙發上到處放著的人體素描畫收了起來,給周淮嶼騰出了坐的地方,然後又拿杯子給周淮嶼倒了一杯水放在沙發扶手上。
兩人一站一坐,夏成宥不知道要說什麼。他等著周淮嶼無聊了就走。
周淮嶼好像沒有要走的意思,說:“去把澡洗了。”
夏成宥看了眼自己貼著皮膚的襯衫,耳根紅了,趕緊去臥室拿衣服奔到浴室。看到鏡子裡的自己形象有多差後有些崩潰。
頭發亂糟糟地貼在額頭上,衣服皺巴巴地貼在身上。一點都不帥,像個落水狗。
但是人家周淮嶼一身質地高級的黑襯衫,打著條紋領帶。穿著黑西褲和黑皮鞋。頭發一絲不苟,腕表高端大氣,豪車低調奢華。整個人透著商務精英範,妥妥的高富帥。
夏成宥有些挫敗,當年改誌願的是自己,現在混得那麼差的也是自己。周淮嶼有沒有在心裡嘲笑他呢。